路无起点,便无终点。
一别南垂谷不过两个月,桃花依旧笑春风,外世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桃林雨阵死寂,山壁剑阵希声。白鹭收翅,翠竹折腰,天籁共奏挽歌。
南垂谷外,天朝夜冥军镇守西北隅,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夙兴目光投向那一片如黛青山,心道,这东方子昭竟愚笨到不快些脱逃,跟着那女孩进了南垂谷。夜冥军已包围整座南垂谷,他插翅难飞。
到时,夜冥军拿世子性命去与瀛王交换贤妃性命,看谁赌得起。
世玙将玺印交给上官浩枫,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两日之内大军不可入谷。太子也入了南垂谷,与东方子昭一同守着那女孩儿。
纳兰婉依尸身在冰室中,龙篪一夜之间白发如雪,神志已不清。
飞雨舂米,洗米,倒入锅中盖好锅盖,煮熟,揭开锅盖,盛出满满三碗。她哼着歌,脚步跳跃,今日做道糯米金杏,松穰鹅油卷。龙篪总是吵着要吃藕粉桂花糕,飞雨就朝他翻眼睛——一把年纪的大男人偏爱吃甜的。
她每每教训他:“若是吃胖了,姑姑就不要你了!”
飞雨用餐盘端了满满一捧,送到冰室,举着碗筷喂到龙篪嘴里。她又教训:“不吃的话,会瘦,姑姑还是不要你!你快吃啊……就吃一口……我求你了,吃一口好不好……”
她捧着碗泪流满面。
龙篪依旧嬉笑。
飞雨将碗放至一边,拂去眼角的泪,死死咬唇半晌,抱住了父王,“父王,我知你为何放不下。东方子昭……我会提着他的头来为姑姑祭奠,我犯了那么多的错,以后再也不会错了。”
她踉跄着摸到以眺圣剑,大步走出门。决心已经下定,却在低头的一瞬,眼泪依然止不住流下。
甫一出门,阳光爬上她面颊,如小虫子一点点啃咬她的肌肤。她一步步走下了祈仙阁,将自己淹没在谷中这一泓秋末溶霜中。她知道他在哪里——兵工堂。
遗留如此一座营造宝库在汉人手中,他一定不甘心的。
不然,他不快点逃走却跟她回到了南垂谷还能有什么目的?
路有兜转,阡陌交错中,她走至那一处隐匿在丛林中的兵工堂。推开因年岁蹉跎而沉重斑驳的铁门,无尽典籍宝藏、各种奇异武器便在眼前。她要找的人却不在这里。她咬着牙寻遍每一处木架铁栏,地下的阴暗潮冷几乎将她淹没。
他去了哪里?
只寻到她双眼都黑漆一片。
不知何时,面前忽然有光。她举眸去看,是世玙,持剑立在面前。影阴且寒,却因光而成。
他将她拖出了兵工堂,立在日光之下。
飞雨又有了那种刺痛感,但至少不再是麻木。
她不敢看世玙的眼睛,只想了很久,低着头说:“……要不,你咬我一下吧。”声音细的像蚊子,她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向他道歉,只能献出嘴唇来给他咬。一下不够的话,几下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