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去追主子了。
经过这一闹,鱼沫乖顺许多,只是每日平添了许多心事,长吁短叹多了,笑容食欲少了。人虽在习堂中,却屡屡灵魂出窍神游。
曹博士的伤好得十之八九便回来复课。他刚刚往教席上一坐,辅仁就瞧到鱼沫脸皮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辅仁用书掩口问她,“莫鱼兄,你身子不爽?”
鱼沫瞧了眼曹博士,没好气道:“心里不爽!”
她清楚记得,那年是她头次来京城打食,这位博士府邸是自己第一个目标。
大师姐说读书人要容易得手些,他们恃才傲物对身外物向来不太在乎。鱼沫前前后后去了他几个姨娘房中十次,每每偷出来的不是假货就是劣等货。至于他的人品……她真是不想说人是非,况且听壁角这种事情的确不大光彩。
辅仁看她脸色暗黑,提醒道:“曹博士可不准人随便旷课的,你就是身子不爽也要忍着。你是新来的,他待会肯定要考你的,仔细着点儿!”
辅仁的话刚说完,曹博士已点到鱼沫头上, “大司马家的远房公子?没经殿试就来集贤院了?好哇。你且来答我一对,让老夫看看司马府除了玄香是不是又来了个博学多才的。”
鱼沫的紫毫笔在指头间打转,她恭敬地朝曹博士施了礼,嘿嘿一笑。
“听好了,上联是: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夫子拍着膝盖摇头晃脑。
鱼沫空坐着许久不发声,玄香转头瞧她,她正在脱外衫,臂上袖子高高挽起。
“莫鱼,你对不对得上?”曹夫子扬扬得意。
“嗯,学生对的不好,怕先生责罚。”
“念你初来,免罚,对来听听。”
鱼沫将额前长发一挑,邪笑道:“咳咳……月半星稀,吾与佳人解褥衣。”
文衍班的公子听后都在低低发笑,曹博士好女色人所共知。
“竖子!……有辱斯文!要重罚你!”
“先生刚刚说过不罚。”
“……”
“再来!我问你,乐府双壁中言,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你来解解,孔雀为何会东南飞而不是西北飞?”
竟敢嘲笑他,哼哼!要你好看!曹博士阴笑着。
“这个……可真难解呀。”估计作诗的时候,诗人也并未深究孔雀为何不是上下飞或者到处乱飞,鱼沫暗想难道东南是孔雀故乡?
玄香似也觉得这题出得怪,咬着下唇轻蹙眉。
“莫鱼,你想好了吗?”曹博士走到鱼沫面前,抬头仰望着她。
“只能算勉勉强强吧。”她低头道。
“还不快说!”
“《古诗十九首》里说,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学生觉得孔雀可能是飞不过去,没办法才要飞东南的吧!”
玄香扑哧一笑。他突然觉得鱼沫这脑袋也不光是为了好看才长的,答得有理有据嘛。
“你……好,很好,诸位学子都瞧到了,莫鱼同学还真是有歪才!”
曹博士没有当面罚鱼沫,只在《周易》没讲完的时候,把她赶到枣树下举水桶去,眼不见为净。曹博士要她双臂各挂一桶,不到晌午用膳,人不离桶,桶不着地;否则就要她扫茅房。
从习堂出来,鱼沫乖乖站着挂水桶,她宁可被罚也不愿意瞧曹博士那张脸。
闲来无事,鱼沫一遍遍地数周围低飞的蜻蜓,仔细辨它们的公母。数到二十只的时候,武衍班的门开了,一个鱼沫十分不情愿见的人推门出来。
“哟!真巧,莫鱼兄这是做什么?文衍班的新教习方法吗?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宵正一身水粉的长衫,腰肢紧致身形颀长,头发规矩地绑好,拿公子巾缠着,整个人器宇轩昂英气逼人;如果能撇除脸上那抹不正经的笑意,就非常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