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嘟嘴道：“师父前两日回了趟山寨，她又将你给的银子输光了。我、我瞧她可怜，便把寨门下埋的银子挖了出来，可是……我后来才发现，师姐给的月银用光了，没办法才想到日日在这儿等着你。”

鱼沫揪着眉心道：“米还能吃多久？”

“喝粥还能撑半个月。”

“你先回去，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再来找我！近来我遇上了极厉害的对头，看好师妹们，让她们不要乱跑。”

“还有……大师姐说，师父近来又失踪了，她想让你留意一下京城内。” 霓裳留意到师姐面色不善，小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鱼沫面色一紧。

“三天前，说是跟到皇城根上就跟丢了……大师姐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鱼沫拿脚尖踢着地上杂草，咬着嘴唇道： “告诉大师姐，莫着急，我想想办法。”

霓裳揪着袖子小声试探着问，“师姐，我可不可以下山来帮你？”

“还不是时候，等攒些钱就在京城里买所宅子……好了，你先回吧。”

“师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再给师父银子了，你放心。”

霓裳走后，鱼沫背靠着一株碗口粗的竹子坐下来，仰望着天，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这些年，无论她多么努力，仍不能让寨子里的孩子们吃饱。落霞坊的田姑姑帮她牵线接生意，要抽走八成银子，剩下的除去还娘亲的赌债，就成了眼下这光景。有钱了，一定要开家赌坊，这样肥水就不流外人田了。她想。

玄香在偏殿用了两盏茶，仍是不见鱼沫影子。

“公子，要不要去找找？”

玄香摇摇头，放下茶盏，就远远瞧见鱼沫一边走着，一边拿手向上扯自己嘴角，明明一副失魂落魄样子，却强作欢颜。

“不要招惹她，回去吧。”玄香淡淡道。

回程的马车上，鱼沫一副欢快样子，吃了些饽饽，便靠在车壁上睡着了。车身一晃，她身子向玄香倾过来，头枕在他肩上，均匀地喘气，睡得香甜。

玄香手里握着书，侧头瞧了瞧她，嘴唇翕合，终未做声。车行一个多时辰，玄香换了两本书，频频皱眉瞧鱼沫，可她就是丝毫没有要转醒的意思。

车子在司马府门前停靠之时，鱼沫终于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觉着车停了似是一愣，“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刚刚打了个盹呀。” 挑开帘子跳下去，鱼沫放好脚凳等玄香下车。

瞧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玄香突然想到句她的口头禅，睡觉睡到恰到好处！

下了车，芳倌跑过来接两人。鱼沫时不时地拿拳头捶捶脖颈，神情痛苦。

“表小姐，这是怎么了呀？”芳倌接过她手中点心盒子。

“唉！你不知道，那车壁太硬，我靠在上面眯了一会儿，肩膀连着脖颈酸疼酸疼的，真是不舒服啊。”鱼沫一脸的不满。

玄香苦笑着转头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车壁是不是也酸疼酸疼的呢？”

鱼沫一怔，挑眉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晚上安寝时，鱼沫翻来覆去睡不下，要如何去弄些银子呢？大司马府的东西最顺手，可是这个时候动手显然不明智。秦青的功夫不可小觑，即使自己有心，估计也未必就能成事。

坐起身来，鱼沫觉得胸闷气短，小腹和肩膀都隐隐地痛，她突然一惊，难道……是身上的蛊毒要发作了？下床点灯，鱼沫自己瞧肩上的血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她都觉得它长大了些，颜色似乎也更加鲜艳。

抓起衣裳套好，鱼沫从窗口跳下去直奔玄香的书房。跟她所料不差，他这时候果真还没睡。

“公子，您在的吧？您要是没睡我可就进来了！” 鱼沫已经慌乱，不等玄香做声就推门而入。

“过来坐吧。”见她杵在门边瞧他，玄香将领口的扣子系好，淡淡道。

鱼沫不说话便开始解衣服，镇定如常的玄香向后退开两步。

“我的蛊毒似乎提前发作了，我现在浑身都痛，我要死了……” 眼泪团在眼眶里，生生被她憋回去。她不怕死，她希望自己能享受了世间所有乐事后安详地去死，而不是现在这样猝不及防。

玄香阻止道：“不必宽衣，号脉就可。”

她挽起袖子将手递过去，玄香两根修长指头按上来。

“并不是蛊毒发作。”玄香下定论。

鱼沫不放心道：“可我肩膀疼得难忍，连带着腰也很痛。”

玄香抿着嘴唇道：“是不是那面很硬的‘车壁’惹的祸呢？”

鱼沫点头赞同， “很有可能。公子，往后谁惹你生气，就罚他去靠车壁吧，保管他下次不敢了。”

玄香道：“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吗？快回去睡吧，明日若是让曹博士抓到你瞌睡，可再没有宵正帮你挂桶！”

鱼沫将信将疑地走出书房。玄香抚额长叹，她到底是个福将还是颗孛星呢？

他抬笔将纸上评点她的”慧’字下面的心抹了去。

玉的事情让鱼沫忧虑，卫青岑失踪的事情让她寝食难安，身中血莲让她提心吊胆，可在朝阳破晓时，鱼沫依然坚强地睁开了双眼。她早早下床将面具戴好，盘膝在床上打坐。

新衣裳已经做好，桃夭帮她换上绯红色的长衫和腰带，连束发的头巾都换成了绯红色。

鱼沫在镜子前转身，不解道：“为什么要做绯红色的呢？书院里的公子们穿着都很素淡，我这样太显眼。”

桃夭帮她结好玉佩道：“就是为了显眼呀。”

她疑惑道：“为什么？”

桃夭笑道： “主子说了，这样您在树上蹿来蹿去的时候他易于知道您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