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香手肘搭在椅子上拿着本话本，一手轻轻在下巴上摩挲。他静坐拥享夜的静寂，宁静淡然，玉石书屏在灯下放着冷光，更映得他美如远山。鱼沫不知自己是偷窥成癖还是天性使然，她就是喜欢在寂无人语的黑夜偷偷地看他，此举让她感觉既兴奋又带着某种满足。因为他瞧不见她，她不必担心自己有任何破绽，倒能从玄香一举一动里看出些端倪。

他总是一副温柔雅致的笑意，时不时眼中会流露少年的顽皮，用茶尤其挑剔，不经意地用指头刮下唇……鱼沫轻笑两下，不再继续看了。集贤院中最不缺美男子，出挑者如今日吓唬她的穆棠，黑色火焰一般的男人，危险至极，在他身边，鱼沫总有被压抑的无法呼吸的感觉；宵正美得带着些许邪气，痞得让人牙痒痒；只有玄香，像秋日明朗的天空般，永远无害而温柔，让人有无限美好的憧憬。

翻身下来，她拍拍裙子上的褶，轻声叩门。

没人应声。

睡着了？鱼沫又趴在门缝边向里瞧，没有呀？明明在看书，没听到？再叩！

依然无人应声。

再瞧，还是专心致志地看书。鱼沫有些恼，心道原来他看书得如此痴迷。当夜她还傻瓜一样趴在房顶等他睡下才打算动手，真是不应该啊。

打定主意，鱼沫推开门大大方方走进来，玄香抬眼瞧她，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

“为什么秦青不守着公子呢？”坐在梨花椅上，鱼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茶，还在为他不应声赌气。

玄香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双眸微闭，慵懒地靠在椅子上， “你与他如参商永隔，一人出现另一人定要躲闪。可能，他早知你要过来。”

鱼沫嘟嘴道：“他刚刚还跑到我屋里去吓我。”

玄香满脸的笑意，心道她可真是恶人先告状。被她一掐，秦青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呢；还建议自己将鱼沫披头散发的样子临下来，贴在大门上镇宅。

合上书卷，玄香问道：“不好好歇着，有事情？”

他不提鱼沫险些忘了，她下午因为蛊毒发作晕倒在演武场上，将头往玄香那里探了探，鱼沫面上一片凄苦，“我现在是不是回光返照？”

“不是！”

“那我还可以活多久？”

“不好说。”

“一年？一个月？十天？”

“都有可能……”

听到这里鱼沫有些绝望，她嘴唇微微颤抖， “公子，反正我就要死了，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慈悲地将我棺椁交出去，会有人来取的。我、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玄香瞧着她笑道：“现在讲这些会不会过早？”

“怎么会呢？我要跟你说，我……”

他修长的食指点上她嘴唇，“我知道！”

鱼沫扁着嘴道：“我还没说你知道什么？”

玄香长声叹气，“今日你只是月事来了，加之近来思虑过甚调息不当，比箭法的时候受了惊吓，才会晕倒。” 这种事他本难以启齿，若不是鱼沫纠缠，他本想要桃夭告诉她的。

“……”恁她此时是二皮脸，也红得要跟初开的海棠花似的。

玄香本想要鱼沫静卧两日的，可她说什么不答应，她怕穆棠认为她畏罪潜逃，也怕太君怪她恃宠而骄。既然不会丢了性命，一切便都不打紧。

鱼沫曾拐弯抹角地向玄香探听穆棠的出身，毕竟能进集贤院的都非寻常人。

玄香想了许久只告诉她一句话，穆棠是十分聪明的人，也是……女人十分愿意招惹的人。鱼沫想知道这个十分聪明，是在自己能对付的范围内呢还是范围外，她一直苦苦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