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着茜素红的裙子和披帛，鱼沫挣扎几次仍是没胆量穿，她想如果祝英台念书的时候能以薄纱覆面多好呀。

辅仁又在外面喊她，“莫鱼兄，你装扮好了吗？先要给我瞧瞧是否妥当！”

鱼沫哼哼唧唧道： “芳倌，你给我把门守好了，公子我不出去，谁都不准进来！”

慢慢换装，她心想如此一来，要是给人认出来大司马府的表公子是个姑娘，那不连累了玄香吗？她比扮男装的时候更注意自己的胸脯，又在腰上缠了两圈厚帛，这才稍稍放心。

坐在菱花镜前，鱼沫瞧着大红装扮的自己，像朵绽放的石榴花。她真不认同辅仁的对美的理解，即使为了突出英台身份，也不该把小姐弄得跟个新嫁娘似的啊。

既然不能缚面，她打算把粉涂得厚些，即使边走边掉渣也不能让人给认出来。拿起胭脂，她摊在手中研碎，忽觉面上奇痒难忍。无奈之下，鱼沫揭下面具细细看自己的脸，怎么看都是自己的脸好呀。她正端详，外面芳倌大喊， “你是哪位？凭什么你说让开就让开？啊———！”

鱼沫听到芳倌痛苦地一声号叫便没了动静。她心一急，拿起面具面具便往脸上扣，动作还是微微慢了那么一小点。

关键时刻方显出屏风的重要，若是有那东西稍微遮一遮，或许穆棠进来时她已经将面具戴好；可惜集贤院里什么都齐备，就是没给祭酒大人配扇屏风。

将面具攥在手里，鱼沫冲着他粲然一笑，镇定自若， “四殿下找我有急事？

看我新得的面具如何？花了不少银子呢！”她指着自己的脸笑道。

穆棠一眼便对上她那双含水星眸，微微怔了怔。那样一双含笑能言的眸子，水色潋滟，晶亮动人，像有打碎的星光沉在当中。白皙的鹅蛋脸上，眉眼弯弯，浅笑着的两片唇瓣有石榴般色彩，丰盈饱满……穆棠瞧她的眼神愈发深沉，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能蛊惑任何人心神。鱼沫发现他微蹙眉，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她不自禁地打个冷战。难道他看出破绽了，那怎么办呢？她没有自信能从他手下逃脱。

鱼沫目光闪烁，脑子里谋划出三四种打算，似乎每一种都不可行。穆棠将门掩好，慢慢朝她走过来。她觉得自己胸口有一窝小兔子在跳，怎么办呢？给他倒茶的时候，拿花瓶敲他头吧，或许是个机会。定了定心神，鱼沫仰望着已行至自己身旁的穆棠，紧张道：“四殿下，您要不要喝花瓶啊？”

说完，她的冷汗便流下来。

穆棠眼角抽动两下，淡淡道：“喝不惯。斟茶吧。”

鱼沫乖乖捧一盏茶在他手里。

穆棠近前端详她一阵，面无表情地说， “这张面具做得不错，比原本的还要适合你。”

鱼沫讪讪点头应是，忙岔开话题，“四殿下拨冗前来，是给书院捧场吧？” 他这种身份自然不屑凑公子们的热闹。

穆棠含一口茶，倚在太师椅上，慢慢道：“不是。来演戏，也看戏。” 他别有深意地瞧了瞧鱼沫，垂下眼帘盯着脚下方砖不再言语。

鱼沫好奇道：“您……演戏？不是跟我们演同一场吧？”

穆棠道：“还有其他的吗？”

鱼沫心道确实没有呀，可是大家的戏份早是排好的，根本就没预留他的角色呀；他这种身份的人，哪个敢要他跑龙套？鱼沫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即使自己不赚宵正那一百两银子，也不能让四殿下失了颜面。

将大红披帛塞给穆棠，鱼沫一副舍己为人的表情， “殿下，要不您来演祝英台吧，除了梁山伯，这是剧中最重要的角色了。我现在就帮您换装！”

穆棠狭长的眼睛眯起，雪白的牙齿咬了一下嘴角，“不必了！”

鱼沫心道怎么不必，非常必要。如果她这里不把戏份让出来，就该是宵正去让；她更不乐意让穆棠来饰梁山伯！

“哟！芳倌，怎么自己仰在这样？你们主子呢？” 宵正打着扇子，想看看换了女装的鱼沫是何模样。

芳倌一见宵正险些哭出来，拿指头指了指门边守着的琅，缩着头不敢答话。

宵正瞧着一脸冰霜的琅，凑过去轻佻地在她鬓边嗅了嗅。

“好香啊！用茉莉泡的澡吧？不若用玉兰。茉莉香在表里，玉兰却香入骨髓，暗香挠人心呢。”邪邪一笑，他伸手去推门，琅抽出弯刀架在他脖颈上。

宵正“畏惧”地大喊， “沫儿，你在屋里做什么呢？她不让我进去找你，我若是被伤了，谁跟你搭戏呀！”

屋内的鱼沫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背对穆棠利索地将面具戴好。

向穆棠施礼后，她跑过去给宵正开门。

瞧见主位上坐着的穆棠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宵正愣了愣，事情……似乎有点偏离他设想的方向了，这样可不行。

“你……你们？”他眼神在鱼沫与穆棠之间逡巡。

鱼沫打断他道：“我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别打扰四殿下休息了。” 抓着宵正袖子，鱼沫用力将他向外拖。

宵正不明所以，瞧着一身大红装扮的鱼沫笑得暧昧， “好看好看！真跟要出嫁似的，辅仁的眼光果然不差。”

穆棠抿一口茶，淡淡道：“他留下！”

月夜流沙般的嗓音，异常低沉悦耳，透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

宵正不再围着鱼沫转，指着自己鼻尖反问， “我吗？是我？……嘿嘿！我的念白还不熟，唱词也没背好，是不是……”

对上穆棠的眼，他下面的话干干咽下肚里。穆棠不过是抬了抬眼皮，他顿觉一阵凛冽寒风刮过来，带着十二月的冰碴。宵正立刻缴械投降，赶忙跑过去了。

“我们两个对调，你饰梁山伯！”穆棠的口吻是坚定不容拒绝的，可宵正仍是表示了不满，“为什么啊？不是早说好你要饰梁山伯的吗？早知道这样我何苦骗沫儿啊，闹不好还得罪了玄香，简直吃力不讨好！而且那马文才的角色跟您的身份不配，到底为什么啊？”

穆棠挑眉道：“我愿意！”

“……”

宵正吃瘪，有了这句话还需要其他解释吗？龙子便是龙子，何况人家现在还是亲王！梁山伯就梁山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