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癞头僧嘲甄士隐

枉入红尘若许年 作者:眉岱灰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对于一些无法抗拒的人事兴衰,人们总感觉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支配着它们的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往往都习惯用谶语来为它作个解释。所谓谶语,不过是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预示吉凶的预言。这原本就是一种堪称“宿命”的东西,就算不用解释,人们也都明白这种预言是不科学也不足信的,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人们将“命中注定”这一词挂在嘴边。

可笑你对女儿一片痴心,万般娇养宠爱,她却生不逢时,不幸遇非事。小说第一回中,甄士隐抱着女儿英莲上街遇到了一僧一道,那癞头僧一看到甄士隐怀中的英莲便大哭起来,“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一个父亲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听到这样的话,当然觉得是疯话,当不得真。

但实际上这是个谶语,宣布了一个不祥的预言。这个地方,脂研斋就有批语:“有命无运,累及爹娘”这八个字自古以来屈死了多少英雄?一个命运的出场是以悲剧来展开,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的运可言,这场剧下滑的速度不但又快又急,而且还要累及到与他相关的旁人。

从一开头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和乐甜美的小家庭的惨惨破败,甄士隐一家的没落和英莲遭遇的不幸却都被那个虚构出来的癞头和尚预言中了。那本应开放在夏日的莲花却遭遇了冬天罕见的大雪的摧残,先是元宵节英莲被拐子偷走,然后便是隔壁葫芦庙的一场大火,殃及了甄家,将一概家业烧得点滴不剩。

一个好端端苦心经营的家就这样急促而不可回转地败裂了。这一个小家的败落枯荣是整个贾家的一个缩影,元宵节可谓由盛转衰的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后,贾家的命运便像是过了顶点的抛物线一般,层层滑落,最终随着接次迭起的风波,任是拆东墙补西墙也补不足,所有的问题一步步地暴露了出来,直至最后的烟云消散。同时英莲的不幸遭遇也在一定程度上照应了大观园里众多女儿的不幸命运。

甄士隐一家的遭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而那一个“嘲”字,更像是一面讽刺的镜子,嘲笑着甄士隐的痴迷,讽刺他不配有好的命运。这般从一开始就隐藏的悲剧气氛,一直都若隐若现,即使在贾家最最鼎盛之时,也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悲凉之气透露出来,让那种烟云消散急遽败落的结局更有一种“无力回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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