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兽医学院的学者认为,狗狗过一天,相当于人活七天。因此,肉松无论在生理抑或心理上的成长速度,都比我有建树得多。
正月里,北风呼啸。由于房东改建时偷工减料,洗手间并没有安装排气扇,而是敷衍地用牛皮纸板糊住通风口,并随意在纸皮上戳几个透气孔。即使在正午沐浴,寒风仍穿过纸板上的空隙附着在皮肤上,如水母爬过一般刺痛。正月初八,屋漏偏逢连阴雨。午间冲凉时,为了防止冷空气对流,我将洗手间的玻璃门虚掩着。刚转身除衣,一阵凉风扫过,刀锋似的划过背脊。回头发现门已被风吹开,我再次将它掩上,怎料,门刚合拢便又开了。这一次,我故意缓慢地关门,门将半掩时,猛然停住,只见,门缝间隐约露出一撮白毛,毛下一只肥厚的爪子,正意摆出敲打的姿势。这下我明白了,阻止我关门的,不是风。
被我逮了个“现形”,肉松仍临危不乱,撂下“肇事”的前爪,提起两片上唇,吐着舌头嬉皮笑脸地冲我直乐。我再次掩上门,肉松再次提起前爪准备“攻城”,茫然的神态仿佛在问,“搞什么飞机,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坏蛋!”一缕过堂风刮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趁它不备,我迅速将门阖上,扣上门栓,蹙眉命令肉松,“妈妈要洗澡,不许捣蛋!”
门边随即传来几声推打敲撞的声响,大概意识到门已被反锁,肉松终于放弃了。我在无人干扰的寂静中,洗了个还算暖和的热水澡。哼着小调裹着浴袍踏出洗手间,只觉一股臊气扑鼻,无须打量我已了然 跟肉松硬碰硬是有代价的,一不留神,我就中了它的“埋伏”。
空荡的过道里回响着我的怒吼,肉松却不以为然。猫在茶几下泰然自若地卷舌舔鼻,迎向我怒不可遏的目光,肉松张着圆月一样的眼睛,忽且眨巴一下,满脸的惆怅似乎在申辩 “你瞪我也没用,我也不想这样,谁让你把我拒之门外的。”
做了坏事还神气十足,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清理鞋底的狗尿,我俯冲到它身前,抬起手气急败坏地呼向它。出乎我意料的是,肉松并不躲闪,甚至不像面对陈晨施暴时眯眼侧头浑身发紧。它只是定睛凝视着我,轻轻地摆动着尾巴,出其不意地抬起前肢搭在我脚背上,娇憨地哼哼几声。肉松清澈如水的眼眸诉说着信任,流转的眼波仿佛在问,“咋的,你是想跟我玩,还是准备给我按摩?”
它不相信,或者说,它从未想象过,我会像别人一样体罚它。何况,肉松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它不过是,无法忍受我离开它的视线,所以不得不用它的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罢了。蓦然间,我想起《狗狗对主人说的十句话》中那句:“我永远信赖你,无论你带给我的是地狱还是天堂。”一层水气,氤湿了我的眼眶。我轻轻地将手覆在肉松的背上,抚弄它羽绒似的背毛,感受着它温暖的绒毛下不易觉察的细弱的脉搏,欲语凝噎。
自那天起,我养成了不关门的习惯。即使出门倒垃圾,我也会虚掩房门留一条缝,以方便肉松,将我锁定在它二百多度的视野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