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末,也就是萧三仙逝后不久,我专程去成都采访了胡老。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去访问胡兰畦的那一幕。那是在1984年,初夏晴朗的一天,山风悠悠,阳光璀璨。我在《成都日报》社后边的一个小院里找到胡兰畦老人的住所,就在那间整洁、简朴的居室里听她侃侃而谈,绵长的回忆把我带进那个遥远的、风起云涌的时代。已届耄耋之年的胡兰畦早已找不到青春时代的风采与美丽。她穿了一件厚毛背心,但行动并无老态,很热情,思路敏捷,珍贵的过往依然清晰如昨。因怕她太累,这次采访是分几次进行的。她毫无保留地畅谈往事并把萧三写给她的信交给了我(我转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读时不胜感动。
晚年胡兰畦 选择胡兰畦这个采访对象与萧老生前的”铺垫“有关。
萧三讲,自己在苏联时,胡兰畦已小有名气:她于1930年春到德国留学,认识了何香凝、廖承志等同志。在留德学生中组织反帝同盟,宋庆龄是该组织领导成员之一。由于进行反法西斯、反日本帝国主义的宣传活动,曾被德国反动派抓进德国女牢,经宋庆龄、鲁迅等人在上海以人权保障大同盟的名义,向德国领事馆提出严正抗议后,才获释。
萧三说,1930年春至1933年春,胡兰畦帮助国内进步人士做了不少工作。
萧三与鲁迅的联络,还有其他一些进步人士与国内的通信联络,许多都通过她。由于国民党的严密封锁与查禁,对于发自赤都莫斯科的书信基本采取查封、没收及迫害收件人的政策,而从中国寄到苏联的信件,基本上也是寄不出去的。这就迫使革命人士不得不采取迂回办法来实现联络的目的 ——双方只好把信件、书报等先寄到德国胡兰畦处,再由她贴上新的包装,”改头换面“从柏林转寄国内或莫斯科。有不少人是通过廖承志介绍到胡兰畦处来的,当然也有遗失的信件。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直到胡兰畦被捕、被驱逐出德国。胡老当时还记得,廖公介绍来的一位在苏联的中国人老贾,信件比较多,1932 -1933年整整一年老贾都有频繁往来信件,后来老贾也直接跟胡兰畦通信,谈文艺、文学、文联的事情,非常信任她,直到胡老被捕才中断,最终她也不知道这位”老贾“是谁。
胡老说:“东德反帝同盟和萧三有些联系,工作上有些事情我同他通信、商量。有些中央同志在国外都用外国名字,我也不问他们的真名。我是1931年入的党,我把它当做党的工作任务来完成。很多事情我向他请教,他总是很仔细、很乐意地给我回信。比如我在德国工作思想上的苦闷问题,就给他写过长信。 “ 德国火烧国会之后,胡兰畦就被捕了。三个月的铁窗生活刚刚结束,随即被德法西斯驱逐出境,到了法国本想继续进行革命工作,不料又被限定24小时内离境,转到英国,英国也不准居留。身无分文的胡兰畦只好写信给萧三,希望他能赞助她购买一张由西伯利亚回国的火车票。正在莫斯科忙于革命活动的萧三立即复信,不仅答应代她购票,并介绍她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出席即将召开的苏联第一次作家代表大会 ……胡兰畦大喜过望,她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根本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