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爱的也不是他自己，因为那些设定的条件系列（例如美貌、善良、温柔、高大（挑）、“气质”好……）不过是社会价值的反映。在这里人格出现断裂。到底他是什么？他是他自己吗？

克里斯多夫处理的是文学作品，她把人性中关于“幻象/断裂”的普遍品质，从无数人的身上提炼出来，这是由特殊进入普遍的第一旅程，但是她是个作家，不是心理学家，她不能停留在概念构成的普遍世界里，用像我前段的文字去谈这个普遍品质，这种谈法会把丰富的、活生生的东西化约成贫瘠的概念。她把普遍品质用文学的手法，用桑德与丽娜的际遇生动地呈现出来，这时她走了由普遍返回特殊的第二旅程。

这便是文学中的抽象形式。

文学不能像日记似的记些流水账。好的文学作品必须是用虚构去呈现真实的人性，而这里所谓“虚构”，便是用这种抽象的手法去探讨人性中的普遍品质，再将这普遍品质还原于有血有肉的故事里。

相对于直接写实的作品，虚构反而可以更真实地呈现人性中的普遍品质，这是因为虚构本身便是文学的抽象形式，抽象的过程是从实际现象中抽离出企图描绘的普遍品质，例如克里斯多夫在《昨日》一书想描绘的“幻象/断裂”，然后再虚构成故事，改造实际发生过的事加以修裁编织，而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这手法的意义便是把普遍品质又放回现象世界，用特殊现象来描绘人性的真实。

文学的意义便在这里。人浸淫于文学作品，把自己的特殊经验融入作品中的人物身上，借之印证人性中的普遍品质，在印证中产生批判与整合，重构人作为人的价值。

文学使人重构价值，艺术使人了解自由，数学使人回归根本。这些都须通过各个领域不同的抽象形式去达成。

人也只能通过抽象才能把世界缤纷凌乱的各种现象、各种经验加以梳理，从中洞悉世界的普遍性，而与世界真正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