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继续说:
“12岁,龙年,重新当回孤儿的我,就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地乞讨,来填饱我这越来越能吃的肚子,这一讨就是整整3年,直至我15岁那年遇到了贵人,当然这是后话。这3年里,挨饿是很平常的事,吃顿饱饭反而是件很稀奇的事情。这3年间,我走遍了整个北方,经常是白云为被,黑土为席。我曾经历过四天只喝一碗粥,也曾赤脚走在三九雪地中,尝遍了人间冷暖。”
我静静地听着,没想到她竟会有这样的童年,是如此地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代。深呼了口气,顿了一会儿,终于她的语调轻快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接着说道:
“那年我15岁,我走到了山东的最东部,也就是现在的威海。每天仍是在街上乞讨,有时候讨得多了,也会给自己放个假。”说到这里,老太太笑了笑,接着说:
“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海,跟每一个初次见到大海的人一样,那是一种触及心灵深处的震撼,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壮阔啊。我喜欢上了海,自己的假日也全给了海。在海边拾贝,拾起浪打上来的小鱼虾再放回水里。看红日东升,我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的人生遇到了最重大的转折!”
“那年,他整60岁。那天,我记得是在中午,我坐在沙滩上,双手托腮,面对大海出神。他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有些还佩着剑。他很瘦,但很高,走到我身边坐下,却不说话。我不知道他们这伙人是什么来路,也不愿先开口。坐了大概快有一刻钟,才好像自言自语了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惜,我是鱼,却不生在海里;我是鸟,却被关在笼中。”
“我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肚子实在疼得不能笑了,才停住。他也笑了起来,边笑边问我笑什么。我说,明明你是人,却说自己是什么鱼啊鸟啊的。他仍是笑笑,也不说话。”
“你们是干什么的呀,我问他。我吗,打杂的,混口饭吃,他说道。打杂的?打杂还带着刀剑啊,这打的是什么杂啊,打家劫舍么,我说。”
“放肆,敢对丁大人出言不逊,小心你的脑袋。”后边不知谁说了句。“大人,您是官差啊,原来如此,这哪是打杂啊,您老真会开玩笑。”我说道。“哈哈,混口饭吃,你呢,做什么的?”他问我。“我呀,吃百家饭的。”我看着大海说道。
“他似有所悟,看着我说,哦,怪不得,穿成这样,却也不错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何尝不是人生一乐事。对了,你怎么自己在这,家人呢,他问我。”
“我就把自己的身世跟他说了,反正也不认识,平时也没什么熟人说话,索性全跟他说了,从我出生到今天,全说了一遍,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说过话了,都不记得上次跟人长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听完我的讲述,他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做我干女儿吧,我一生孤独,无儿无女,如今已届花甲之年,官越做越大,却也常倍感无趣,无论人多富贵,到头来,无子却是最痛。我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说,心里却也是向往的,独自一人整整4年,从山西流浪到了山东,何尝不是常感孤独凄凉。”
“这个……我吱唔着,一时却也不知该怎么办。我都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是做什么的。”
“哈哈哈,他笑着说,老朽丁大昌,现任朝廷海军提督,驻防山东。”
“哦,我吃惊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也不明白,这提督是多大的官,海军又是什么,但听他的口气是个不小的官。”
“就这样,结束了我3年的乞讨生活,认了个干爹,他是我第三个爹。”
我擦了把汗,现在不知是该哭,该笑,还是该就这么继续装作冷静。“北洋水师提督丁大昌的干女儿?您?”
“是呀。”老太太回答。
“那年您已经15岁?丁大昌60岁?”我接着问。
“是呀。”
“我的个亲娘四舅奶奶,您是清朝人?”
“我是中国人。”
“那您老今年高寿啊?”
“不记得了,100岁以后,就不再记着了,也许是阎王把我给忘了吧,现在活一天就赚一天,过一天就算一天,年龄对我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哦,那看来这世上也没人知道您老究竟多大岁数了,遗憾啊!没准能申请个吉尼斯呢,可惜,可惜了,太可惜了。哎等等,您说您15岁碰到的丁大昌?他60岁?”
“是啊,一个15岁,一个60岁,其实他都可以当我爷爷了。”她笑了笑。
“哦,既然如此,知道丁大昌的生日,不就知道您的岁数了吗?”我突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您稍等。”我激动地说。
我百度谷歌了半天,一分钟后,资料出来了,“丁大昌(1836-1895)晚清北洋海军提督。字廷禹,”我念着,“他60岁那年,也就是1896年,您15岁,也就是说您生于1881年!?等等,1881年是您说的龙年么?”
再百度谷歌一下,“不对啊,是蛇年啊。”我叫了出来!
“他是虚岁60,实际59岁,那年就应该是1895年,而我是1880年出生的。”老太太说道。
“哦,我的个亲娘四舅奶奶,2011减去1880,等于,哦……230岁?”我感觉不只脖子疼,头也有点晕了,这是神马情况?230岁?文物??神仙??妖怪??
只觉头上一疼,这回是真的疼,老太太竟然用指头弹了我脑袋一下,骂了句:“怪不得你Boss常给你念诗听,你这是神马数学水平?再算算,这道颇有难度的小学2年级题目!”
“噢……是131,这回真的没算错,是131岁,饿滴个神啊,您老真的有130岁?”我还是很诧异。
“老身我这么一把年纪了,骗你能换糖吃么?”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倒也是啊,那您怎么也不去申请世界纪录?现在领着低保呢吧?不对不对,应该领退休金才对,我的个天哪,这得领了多少年的退休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