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训练(2)

最中国史 作者:吴学俊


洪德是褒府上下,包括先生、侍女和他的母亲的注意力中心,而他仅仅关心我,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都不需要通过飞扬跋扈、打鸡骂狗和攻击他人去实现,甚至都不用开口讲话,我皱皱眉头表示我不高兴就好了,自然有人猜测我想要什么,并献上一切,包括我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只可惜洪德为我殚精竭虑,却又永远不可亲近,那个与我青石对坐,相看不厌的青年,和那天干净新鲜的阳光一起,成为过去的凝胶物,留在了那一天,即使我不高兴,我不同程度地不高兴,我循环往复地不高兴,我不光是常常不高兴,我还一次都不“高兴”,我都不笑了,但是,他也就这样了。

第三十天不可回避地到来了,诗歌课程结束了,我已经可以读写五百个字了,先生没有谈诗,单说士与知己,他说士是默默不闻的,或者市井屠牛,或者当垆卖酒,或者渭水垂钓,庸庸碌碌,看起来像一些无能的人,但他们只是隐忍不发,就像针尖藏于麦芒,静待知己;知己往往怀有更大的使命,大得单凭一己之力无法实现,于是他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实现的人,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找到士,他们欣赏士,信任士,把个人荣辱、家族兴亡甚至国之命运,都全盘付之于士,而士常常二话不说,就去把事干了,有的事情干成了,有的事情没干成,但无论是干成了,还是干砸了,士与知己,都是永垂不朽的,听到他们的故事的人,都会为之感动。

下午的舞蹈,我一次就过关了,那是舞师专为我量身打造的一套舞蹈,我修身如柳,长袖如水,这一套动作从来没有表演过,能让达官贵人和酒色之徒耳目一新。

至于晚上的房中术,秘戏图上的每一个动作我都熟稔了,那可比跳舞容易多了,我可以一五一十地穿着衣服表演出来,但是洪德无意观看,他说在卷帘之外亲听一下我的呻吟声就好了。但我和好色的侍寝姑娘皆不知呻吟为何物,没办法,经验丰富的舞师入帐,亲声示范,但我的发声始终不对,舞师教导侍寝姑娘除去我的衣物,以营造情景感。似乎感受到帐外洪德的目光,一丝羞怯之后,也就只剩微冷的空气摩挲着我光滑的肌肤了。依旧不过关。最后我着急了,我忘记了羞怯,又似乎有一点点憧憬。我喊道,洪德,你进来,你是最好的老师,你直接教我。

洪德进来了,侍寝姑娘和舞师出去了,我横陈在扑闪的烛光之下,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然后我觉得上百扇窗子一下子全都打开了,通透了,清醒了,我的嘴唇如饥似渴,我能吃掉一头牛,喝下一缸水,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吸吐纳,我能穿过一堵墙,飞过一片海,我毛发皆张,我干燥蓬松,哈一口热气,我就能自焚起来。洪德跪坐枕席一边,揽过我的头,吻起我的脖子和下颚来,他的舌头抵着我的喉咙,我直接就喊了出来,这声音不受任何控制的经由我的喉咙挤出来。,于是我又大喊了一声,我开始不断地喊,不管不顾,声嘶力竭,洪德说,对,对,就是这样!洪德把我整个抱进怀里,几乎揉成一团,把我当作一个新鲜的水果,要一口吃掉似的。我继续呼喊道,要了我吧,留下我吧,我不去镐京了!

我听到我的声音刺破褒府,落到褒地每一条山谷里,像是高空抛物,发出硬梆梆的声响,我的意愿卑微无名,但总有那么一天,它会落到实处,就像物体必定要从空中掉到地上。

洪德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然后下定决心,果断地把我丢到一边,抓起被子裹住我,然后平静地对我说,就是这样,你做的非常好,训练圆满结束,早点睡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我像是一只破袜子一样,被他丢进一座枯井里,我想抓住点什么,我抓住被子,我双手抓的太紧了,我撕裂了彩缯,那声音简洁而纯净,流利而干脆,对比我这拧巴的心情,还有扭曲的命运,太强烈的反衬了,我实在忍不住地顺势撕了下去,直到把被套全部撕烂,撕成粉条,我简直爱死这天籁般的裂帛之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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