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你喝多了,醉了整整三天三夜。等你醒来的时候,看见枕头边放着你送给卓玛的银镯子。你找遍了整个拉萨城也没有发现扎巴多吉和卓玛的影子。你明白,卓玛戴着那个一拃宽的 银手环跟着扎巴多吉跑了。
玛尼干戈到了。懒洋洋的司机把班车停在了路边。几只乌鸦聒噪着,在房顶、汽车和垃圾堆里觅食,几个游客挎着相机晃来晃去。乌鸦镇定自若地观望着游客。它们是玛尼干戈永远的土着 ,仿佛拥有着接纳或驱逐过客的权力,而且那权力至高无上。三位乞讨的藏族老阿妈伸出油腻、肮脏的手,念诵着经文,向游客乞讨。她们的脸上祥和、宁静,似乎她们不是在行乞,而是 在接受人们的捐赠。游客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使他们看上去既丑陋又猥琐。她给了每位阿妈一块钱,然后握了握她们的手。她们为她祝福。施舍的习惯是跟他学的。无论什么时候,他 身上都带着零钱。无论什么地方,只要遇见乞丐,他都会施舍。施舍是一种修行。施舍时,你千万别把乞丐当成乞丐,要把他们当成神的使者。他们在试验你的慷慨、怜悯和慈悲。修行就 是要求你爱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总是这样对她说。
玛尼干戈的阳光温暖、明净、灿烂。在这川西大草原,阳光照耀着广袤土地上贫穷而自足的居民和那些行色匆匆的流浪汉。她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眸子清澈的吐蕃特小姑娘歪着脑袋, 靠着电线杆眺望雪山。她的脸蛋很脏,脏得那么美丽,铅华荡尽般摄人心魄。
一位面色黝黑但却泛着光泽的老阿妈上了车。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寻找空余的座位。“阿妈,坐这儿来吧。”她说。老阿妈微微一笑,从过道里挤了过来,撩起藏袍的裙 裾,坐在了她的身旁。“哦呀,卡照①!”她说。她用右手转动着金光闪闪的转经轮,左手数着念珠,嘴皮子像嗑瓜子一样不停地念着经文。“阿妈,您要去德格吗?”她问道。
“喏。德格,那里是我的家。”老阿妈说,“我的小女儿在玛尼干戈,刚刚生了孩子,我来看她。你要去哪里?”
“我去德格找一个叫丹珠的老阿爸。”
“丹珠嘛,哎呀,多得很。”老阿妈说,“你要找的是酒鬼丹珠呢嘛还是赌博汉丹珠呢嘛还是吃汽车的丹珠?吃汽车的丹珠嘛,他是我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