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没有答应帕特里奇船长,这倒不是他不需要女人,他只是觉得花钱去买一个女人,就像进行一桩没有保障的投资行为,很有可能蚀本。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会长时间地喜欢一个买来的女人。
在帕特里奇船长家里生活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不需要到外面去找,其实船长家的一大群仆役中就有一个。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淡棕黄色的脸显得很清秀,黑发又长又密,微微斜着的黑眼睛闪着快乐而明亮的光。如果说这脸上有什么不足,就是那个中国南方的扁平鼻子显得太大了些。她柔软健康的身段如同一棵刚长成的嫩树,她的手和脸上的肤色是吉卜赛人那样的橄榄色,可能是经常海风吹和太阳晒的缘故,一双健康的天足跑动起来,翘翘的小屁股就很好看地扭动。
他很快打听出来了,姑娘叫阿瑶,是城郊一个船家的女儿。她父亲是河上摆渡的艄公,母亲在乡下的红白喜事上经常掌勺,正好帕特里奇船长家里没有好的厨师,经人介绍她就来给这个外国人做菜了,姑娘有时来这里帮母亲在厨房里打打下手。
“中国菜实在太难吃了,什么东西都放在一块煮,简直像猪食一样。你看这牛排煎得就像铁板一样硬,在这个城里最大的遗憾就是吃不上正宗的西餐,可是我那个英国厨师要到明年才来。”船长歉意地对赫德说。
年轻人却没注意他在说些什么,他的视线落在了刚端菜进来的姑娘扭动着的屁股上,嘴还在机械地嚼动着,却早已不知道放进去的菜肴是什么滋味。船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知道了这位年轻朋友动的什么心思。“我敢打赌,这个姑娘你动不了,她母亲把她看得死死的。”
这个精明的年轻人自然不会有在这个小地方作长期投资的想法,无论是金钱的投资还是感情的投资,他都没有这个打算。他希望等他的任期结束——一般是四年——他就可以回到爱尔兰向家人和朋友吹嘘他在远东的神奇经历。没错,他是被情欲包围着。没错,他向往着在异国有尽可能销魂的艳遇。但这个开埠通商才十来年的小地方,怎么会让他停下脚步呢?他不需要爱情,他只要一个女人,一个在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黑夜里给他温暖的女人。折磨得他寝食难安的是一种殖民地情欲:它绚烂而短暂,放荡而有节制,充满了异国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