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我爸梁朝伟(2)

女少年 作者:秋微


用椰子糖消磨时光有一大好处是它很大,可以吃很长时间。设计这种糖的人好像很不情愿让小孩子吃一样,每次把它放进嘴里我都觉得我其实是往嘴里放了个鞋撑子。然而它味道又不错,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心含怨恨地渴望它。它总是成功地占满我整个的嘴,迫使我只能不断主动地去吸吮,就算这样口水还是有可能随时顺着嘴角流出来,滴在我的衣服上,手臂上,或摊在膝盖的那本书上面。

椰子糖是当时最流行的糖果之一,棕色的,有一种特别的香甜,我只是很奇怪它为什么叫椰子糖,因为它和我后来吃到的真正的椰子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味道方面的关联。那时候的糖大概是胡乱起名字的,另一种更普及的“高粱饴”和真正的高粱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些都不妨碍童年因为这些没心没肺的糖果们的存在,就那么很容易的甜蜜起来。

除此之外我手里还仔细地攥着一个半青半红的小桃子。午后,沈奶奶买菜回来,路过我面前,像布施一样笑眯眯地从菜篮子里掏出那个小桃子给我。那小桃子在我手里被捂热了,我不舍得吃,已经小心翼翼攥了整整一下午,连去上厕所我都带着它。

我常常会得到街坊邻居的“布施”,别的小孩也一样。是否能得到邻居由衷的“布施”是衡量一个童年是否优质的标准之一。

就在我正在踌躇要不要咀嚼嘴巴里吮到最后的一点椰子糖的时候,我哥梁小飞忽然“从天而降”。

梁小飞在15岁之前经常走“从天而降”路线。那时候的城市以平房为主,小男孩儿们当时“耍帅”的主要方式之一就是的从这家屋顶到那家屋顶。我哥是这方面的强手,只要他愿意,基本上他可以几公里之内都脚不沾地。他那段时间放学的路线一般都是一出学校就上房,到家才落地,中间没有房屋衔接的地方则是用各种树作为过度,穿越房顶树杈对少年的梁小飞来说如履平地。

那天也是那是,他像猴子猩猩等灵长类动物一样,不知道是从哪棵树还是哪家的房顶跳下来,“嗖”的一下就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还没完全搞清状况的时候,梁小飞就已经迅速地完成了和我打招呼的全过程:他先是轻轻一掌踢翻我膝盖上的小人书,顺便敏捷地一把抢走我手里的小桃子,并毫不犹豫地“吭哧”一口,又马上“呸”地吐出来,说了句:“什么破桃,想酸倒老子的牙吗?!”。边骂边飞起一脚把它踢上了沈奶奶家的房顶。小桃子从高空坠落的时候砸中了一只正在屋顶歇晌的野猫,随着它“嗷”的一声惨叫,宣告被我哆哆嗦嗦保护了一下午的那个半青半红的小桃子一命归西。

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哥看见我哭,马上熟练地一步上前,动作麻利地捂住我的嘴,嬉皮笑脸地用威胁哄我说:“别哭了,再哭!再哭我把妮妮也扔到房上去!”

“妮妮”是我的布娃娃,每天和我如影随形,这通混乱发生的时候,它正无辜地端坐在我身旁的台阶上,通身充满着我的口水味儿,用“相濡以沫”来形容特别贴切。

接下来,我跟我哥就屋里屋外地展开了每天例行的追跑打闹。

那年我6岁,还没上小学,梁小飞12岁,上小学5年级。

小学5年级大概是男人人生中第一个不懂得如何与异性相处的年龄段。我哥在不知道如何跟我相处的情况下,选择了最简单直接又能体现优势的一种: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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