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黄淑芬来了

短信:我身边的恐怖经历 作者:朱口口


我想了想说:“我知道一家吃蒙古菜的,叫伊利情,要不我们去吃那个?”

斯琴摇了摇头说:“不用去那里,中午随便吃点好了。”

我心里轻松了一下,从这里开车去那家店,还得大半个小时呢。没看出来,这蒙古女人还挺体贴的。这附近麦当劳、KFC、真功夫啥都有,经济卫生,丰俭由君。

我笑着问:“好啊,那我们去吃?”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胜记。”

一听之下,我差点吐血。胜记!胜记能是“随便吃点”吗?要是再“随便”一点,那就“随便”到王子厨房了。枉我自作多情,还以为她为我着想,现在看这架势,是要往我脖子上狠狠宰一刀!等下去到胜记,不用问,她还一定要往贵里点。

我叹了一口气,算了吧,江湖本来险恶,是我太傻太天真。钱包里还剩七八张红色的,如果不够,也只好拜托信用卡了。

想来想去,这一餐怎样都要大出血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装得大方些。我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绅士地说:“好咧,那我们就去胜……”

“嘀嘀。”

我吓得差点急踩刹车,这该死的短信!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早上上楼之前,我为防万一,不仅没把老六的手机电池装上,还连自己的电池也拆了!这两部失去动力的手机,如今都应该死死地睡在我背包里。

我禁不住要回过头去,看看后座上的背包……

这个时候,斯琴却把屁股挪了一下,从热裤的后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却是另一部夏普手机,外观跟老六的相差无几,只不过外壳是粉红色的,还贴满了Hello Kitty。

斯琴用拇指蹭开翻盖,去看她的短信。

我松了口气,收起一身鸡皮。该死的,一场虚惊。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咋那么爱用日本货?像我那么爱国的,就从来只用诺基亚跟三星……

可能收到的不是什么正经短信,斯琴切了一下,不屑道:“神经病。”

我打趣说:“怎么啦?东莞来的是吧?T台选秀,互动免费?”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业务还挺熟的,去多了吧?”

我抬头看前面的红灯,慢慢减速,一边笑着说:“都是老六跟我讲的,他特别好这口。”老六这该死的,就得往死里糟践,要不然都对不起他。

斯琴关上手机盖,撇嘴道:“不知道住哪个星球的,我这还没午饭呢,就问我……”

我心里一怔。

她接着说:“问我今晚吃什么。”

我一脚急刹车,车子屁股猛地一翘,就这样停在路中间。离前车还有十来米,后车却差几公分就要撞上来。

斯琴吓了一跳,骂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声音发颤说:“把手机拿给我。”

她不悦道:“干嘛啊?”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拿来。”

后面那车不断闪着大灯,发泄对我急刹车的不满。斯琴一边侧着脸往后勾,一边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又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抢过手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翻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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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9 12:14

今晚吃什么?

我的心脏似乎被从天而降的鹰爪,一把攫住,停顿了三秒,突然又嘣嘣嘣狂跳起来。不用打开老六的手机对证,这个号码我记得,就是那个女人的。那个在一年半前,死于车祸的女人。

黄淑芬。

车厢里,一阵格格格格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来自于老六,而是来于我自己。

斯琴奇怪地看着我,皱眉问:“你怎么了?”

我明明是想要回答她的,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像有谁在我嘴里糊了把水泥。

她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没发烧啊,喂喂,你是撒癔症,还是发羊癫疯?”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闭上眼睛,不断喘气。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红灯已经变绿,我身后的车子纷纷打着右转灯,要变道前行。

再呆下去的话,交警就要来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给无力的手脚鼓了点劲,踩下油门,慢慢压过斑马线,向右边的路旁停靠过去。

路上车流如梭,好不容易停了车,我已经满头大汗,她则是满头问号。

斯琴抢回手机,骂道:“干嘛啊你!干嘛停车啊?你就是怕我缠着你讨债,也不用装神经病啊!我说你,玩点技术水平高的好不好?

我顾不上回答她,只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生圈。我摇下车窗,让新鲜空气灌进来,心里却还是像汽车尾气一样,乱糟糟的。

诡异的广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上老六家之前,我是一边自嘲,一边把手机电池拆掉的。对于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男青年来说,这样的行为都很难以理解,属于神经质的范畴。

可是现在看来,我当时之所以会这么做,却是出于人类的本能,一种对未知恐惧的规避。就好像坐在飞机上,我们总会忍不住地害怕,而不管航空公司怎么昧着良心宣传,说搭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方式。

困扰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为什么斯琴的手机,也会收到这该死的短信?难道说,黄淑芬就像是一种病毒,会随着某种介质而传播,然后越演越烈,直到把人逼疯为止?

或许,老六的精神崩溃、突然消失,就是我即将面临的下场。或许,老六,还有他的姘头果果,根本不是搬走了,而是被黄淑芬带走了……

我紧紧咬住自己的拳头。不,不是这样的。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一种完全相反的可能。

我扭头盯着斯琴,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忍不住的笑,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像是云层降下来的天使,赐予我最亟需的解脱。

五秒钟过后,她笑了,她真的笑了!扑哧一声,我一辈子也没看见过这么甜美的笑。

我激动地抱住她的肩头,狂喊道:“恶作剧,所以这是恶作剧对吧?是老六跟你串通起来吓我,对不对,对不对!?”

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以来,我从未如此热烈盼望,盼望自己是被人戏弄了。这是因为,与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相比,被骗的那一点点挫折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说:“你说吧,这是你们的恶作剧,对吧?我不会生气的,绝对不会。现在你只要认了,我马上请你跟老六吃饭。鱼翅!吃鱼翅好不好?”

斯琴皱着眉头说:“鱼翅,鱼翅当然好了,可是恶作剧……什么恶作剧?”

她的演技不错,但我不会上当的,我直视她的眼睛说:“你知道的。”

她也同样看着我说:“我真不知道。”

我不相信地问:“那你刚才笑什么?”

“刚才?”斯琴想了一下说,“哦,刚才,刚才你的表情跟弱智一样,有多好笑你不知道。”

她在说话的时候,我一直观察她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如果她的演技那么好,就应该去玩更大的骗局,而不是戏弄我这样的小人物了。我虽然万分不情愿,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承认,恶作剧,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唉……”我颓然叹了一口气。

斯琴把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推开,不悦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不会真的脑子有病吧?”

我心灰意冷,懒得跟她解释,想了一想,便探身从后座拿过两样东西。我先把月饼盒交给她,又掏出装着手机的保鲜袋,示意她自己装上电池。

她左手托着月饼盒,右手拿着保鲜袋,莫名其妙道:“搞什么啊?”

“你自己看吧”,我一边挂档,一边说。让她分享一下我的恐惧吧,我是这么想的。反正她收到了黄淑芬的短信,她本来就卷进来了,这不怪我,要怪她自己倒霉催的。

斯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低下头,打开犯罪证据似的的保鲜袋,先去捣鼓老六的手机。

我浑身提不起精神来,但还是打了左转向灯,准备离开这里。已经十二点半了,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如果黄淑芬要带我走,最起码吃饱了再上路。

我一边观察左后视镜,一边问:“胜记?”

旁边的人“啪嗒”一声装好电池盖,回答说:“胜记。”

车子缓缓向前,重新汇入滚滚车流。老六的手机被打开了,传来一阵开机铃声,几秒过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嘀嘀”。

又是黄淑芬。

我听得心里难受,伸手开了收音机,再调大音量。电台里正在播一个交通节目,主持人一男一女,播报着本市各处的实时路况。

男主持人说:“手机尾号是3498的司机朋友发来短信,彩田路双方向通行良好,车流畅通,请各位放心选择行驶。”

女主持人说:“我们刷新一下短信平台,好,手机尾号是9173的朋友提醒大家,深南大道双方向车行缓慢,请各……”

我扭头过去看斯琴,她正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车厢里的空调不够大,她鼻尖上有细细的汗珠,她也没来得及擦。说实在的,她这个样子,确实挺惹人爱的。如果不是现在情况那么诡异……

“咦?”斯琴突然抬起头来,皱起眉头,对着收音机说,“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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