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军马场西大门,就是山。鲁格尔道:“我们马场死的两个护军,就有一个是在西门外没的。”一行人沿着小路上山。走了约二里,鲁格尔手下的一个老兵手指着一棵树道:“那个兵的尸体就在这儿找到的,胸腹被掏空了,脑袋也没了。”段川和宗起来到树下,详细询问当时尸体的姿势、位置,老护军记性不大好,两个捕快问得快了、细了,老护军突然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表情十分痛苦。
鲁格尔见了,怒道:“上差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段川伸手拦下鲁格尔:“别催他,让他缓缓。”然后就在一旁等着老护军。许久,老护军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嘴里诺诺道:“可吓死人了。那没头的尸体两手背着,好像被捆着,可是手上没有绳子,胳膊上连捆过的印儿也没有。”
这番话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老护军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他嘴里开始不停地嘟囔:“他们都说,这不是人干得了的,他们是被鬼劫的。被绑的手上没有绳子,连印儿也没有,这不是人干得了的……”
老护军开始还是冲着段川说话,随着回忆那具无头尸体,他仿佛被什么东西上了身,全然不管鲁格尔和两位捕快,只是自顾反复嘟囔着这句话。他原本就长得干瘪,此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似笑非笑,颧骨边的肉微微地抽搐着。多小衮看了,觉得眼前这老头儿阴气逼人。
老护军的话说得其他几人也都感到一丝阴冷。鲁格尔怒道:“你个老东西丢了魂?上差在此,岂能如此无礼?回去看我不抽你二百鞭子!”说罢随手用树枝抽了老护军一下。段川赶忙上前拦阻,道:“不妨不妨,他是被吓破了胆。”
鲁格尔道:“不错,他是被吓破了胆,开始胡言乱语。两位上差不要见怪。”
段川和宗起又围着那棵树细细地转了几圈,不时俯身查看地下的草木,但什么也没找到。下山路上,段川问那老护军:“这山里有什么猛兽吗?熊虎什么的?”
出了密林,见了太阳,老护军渐渐缓了过来,面色开始微微泛红,道:“应该是有老虎,我们有次进山时听到过虎啸。熊也多,我们放马的时候见过熊,就是黑瞎子。”
宗起问:“熊虎吃人的事情多吗?”
老护军道:“早前听说过进山砍柴的被黑瞎子伤了。后来砍柴人不敢往岭子深处走,黑瞎子伤人的事儿也就没有了。”
回到马场,太阳已落到岭下。
晚间,鲁格尔摆下酒宴款待来宾。多小衮不敢入席,他总觉得兴安岭的峰峦在夜幕的映衬下,有一丝诡异。多小衮拿根筷子穿了四个馒头,挎着腰刀在军马场内四处巡视,边走边吃。曹童也有样学样地吃着馒头串,扛着猎叉跟在多小衮身后。
军马场很大,即便真给多小衮五十个兵布防也难保万全。走到一排马棚边,多小衮看见他的二十个步甲正忙着收拾马。张春见多小衮来了,拉着一匹浑身乌黑的高头大马迎上来,道:“大人,马挑好了,个个都是好马。这一排马厩都是给咱们的马,您过过目。”多小衮生于八旗行伍,马甲出身,孩童时便谙熟马性,虽职低衔浅,没骑过什么好马,却见过各样好马。他拍拍这匹,摸摸那匹,都觉得不错,又都不十分中意。张春问:“大人,您挑哪一匹?”多小衮咬了一口馒头,边嚼边道:“都是好马,可没一匹我看上眼的。我先不挑了,明儿个再问问那鲁大人,我不信军马场里挑不出一匹我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