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斑驳,青苔才会入墙
林牧文走后的日子,我还是一样地生活。
六点多的时候,天准时就亮了。
起了床之后,梳洗完毕,去上班,在办公室里已经无人会提及这件事情,虽然有人会在后面指指点点,但是,都碍着莫总喜欢我而不敢让我知道。
莫渐离每天都到我办公桌前转,像是围着骨头的一只狗,垂涎三尺。
我死了男友,路人甲是不上心的,但是,莫渐离却是欢天喜地,巴不得烧香供神谢天谢地,当初莫渐离招我进公司的时候,就完全没有看我的简历,他直接就是盯着我的脸。
他的开场白很老土:“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
我当场就差点吐出来,他长得也算是人模狗样,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得出这种蠢话的人怎么可能当这间大公司的老总?
后来我才知道两件事情:第一,我确实长得像他那个早死的初恋女友;第二,这间公司是他爸帮他开的,他果然不是凭自己的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的。
但这都是后话,也是无关紧要的话,当时我和林牧文已经比翼齐飞,根本就顾不上边上这些狂蜂,而且在公司,我在现在坐的这个位子我也表现出色,虽然不能和职场猛女杜拉拉相比,可也是凭实力上位,莫渐离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
现在林牧文死了,莫渐离乘虚而入,这正是他攻下我心的大好机会。
虽然旁人都感觉他一点儿戏也没有,我和林牧文的感情那么深厚,就算是林牧文现在不在了,我也怎么可能被他给追到手,但是,我却答应了他。
林牧文已经死了,我的生活还要继续,哪怕我的心烂成了一个个的小洞,哪怕心那块拳头大小的肉已经腐烂生蛆,但是,我还得活下去。
是林牧文不要我的,是他想抛弃我离开家,是他自己投湖死在了睡莲下,那该死的睡莲是贪食的饿狗,在一口口吞食我的生命。
生活像是平静如水地往前走,只是我不能再看睡莲这个心理毛病更加严重,严重到有一次我去一家高级的餐厅,刚进门一看到养在透明的水晶盒的清水里的睡莲,就立马头皮发麻,浑身颤抖,像是被人用双手按在水里,完全不能呼吸,幸好被身边的莫渐离拉到了餐厅外,我才能呼吸。
在餐厅外,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和咳嗽,整个脸被涨得通红,莫渐离被吓坏了,连搂带抱地把我扶上车,然后开车逃得远远的。
从那次之后,不管去哪里,莫渐离都会先去打探一番,一定要确定没有睡莲才会带我去。
因为有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已经越来越少出门了,我不能在充满空气的大气层里被睡莲窒息而死。
那样美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杀伤力,莫渐离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却摇摇头拒绝。怎么看,就算是看了再高明的心理医生,他有能力让爸爸和林牧文复活吗?
“我们一起去参加那个晚会吧!”莫渐离跟我说。
我懒懒地倒在他的大房的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刚刚才欢度了缠绵的时间,全身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算了,你知道的,我真不喜欢那种地方。”
莫渐离不勉强我,他爱我让我感觉到自己哪一寸地方都没有被委屈,他穿好西服,站在我面前,低头吻了一下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心,像是世界上的光都打到他脸上,心甘情愿地微笑,只因为我存在。
那个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创可贴给盖上,所有的疼痛都得到了缓解,爱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个男人虽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可他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就算是像爱着那个已经离开的初恋,但是,他的爱是温暖的,是魔兽世界里的牧师,是治疗系里的法宝,在安慰我那颗破裂的心。
我想挣扎着起来:“我跟你去吧!”
他把我按倒在床上,又给我盖上被子:“算了,你就睡吧!你最近脸色刚好一点儿,不想去,就好好地休息,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我待在床上,听着车子开出家门的声音渐渐地远去,我的心安宁下来,进入了梦乡。
那天,我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里我和父母一起,泛舟于清露湖上,周围开了无数朵脸盘大小的睡莲,五颜六色,还有如水雾一样的光围绕在其中,坐在小舟上我开心地笑着,父亲和我说着笑话,不远处的柳树下还站着一个男子,是林牧文,他站在那里,含笑望着我,像是在等我的船靠岸。
我着急地要下船去找林牧文,却发现手被人握住,扭头一看,父亲正在摇头,而林牧文身边多了一个人,却是莫渐离,我心里着急地想:“渐离不是参加晚会去了?怎么和林牧文在一起?难道林牧文知道我们的事了?”
一着急就从梦里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林牧文和父亲都已经死了,而莫渐离怎么会和那些人在一起。
我着急地打电话给莫渐离,电话不通,穿好衣服,站在阳台前,看着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我害怕地不敢进入房间里,打电话给小琪。
电话响了很多次都没有人接,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又不敢下楼,害怕地在阳台的一角就缩成一团。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却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像是人,又像是危险的感觉,我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在接近我,却本能地害怕。
我在阳台上待了很久,被手机的声音惊醒,我按了一下接听,听到那边说:“卡路,你快来,莫总出事了。”
阳台像是一下子从房子里垮了下去,我感觉自己坠落到深渊里。
若你没法为我安定
莫渐离很安静地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我整个过程都特别地平静,像是去认领一件遗失的东西。
人躺在那个小床上,灵魂已经远去,皮肉组成的就是东西吗?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但他们离我远远的,我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扫把星,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死掉了两个情人。
虽然我人站在太平间里,可是,我还是像回到了那个梦里。
林牧文和莫渐离站在一起,到底是谁干的?
是林牧文带走了莫渐离吗?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我已经听到母亲和小琪在那里暗地里商量,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大家都以为我疯了,这一次我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死死地追着一个梦。
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梦呢?为什么做完之后莫渐离就开车出事当场死亡?最可怕的是,警察说:“还要调查调查事故原因。”
在莫渐离破碎的车子里,银白色的奔驰车玻璃碎了一地,可是,在真皮车椅上,还有一朵睡莲,静静地开放着,像是有谁放了下去。
莫渐离知道我最害怕的是睡莲,他绝对不会想到要带一朵睡莲来给我,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把睡莲放在车子的后座?谁需要这样干?
这些疑问都纠结在我心底。
“不要想那么多了!”小琪很认真地对我说。
“小琪,莫渐离怎么可能会死呢?睡莲是谁放进去的呢?”
“这不是你需要去管的事情,有警察去查这些事情。”
“但是,你想,会不会是林牧文做的?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是林牧文带走了莫渐离,而且那个梦里还有睡莲,那么多的花。”没有等我说完,她做手势打断我。
小琪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最后,她没出声,走了出去。
母亲这个时候也在我的身旁,经过了两次打击,我虽然外表冷静,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搬出了莫渐离的房间,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在那个房间里再待了,无时不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那间和林牧文一起住的小居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睡莲开始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第一次看到睡莲是在一个早晨,我按时起床,拉开浴室门,却看到水杯上放着一朵睡莲。
清水还养着那朵莲花,花在浴室的淡蓝墙壁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水艳。
我像是被人一把捂住了鼻子,空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我跪在地上,用力地从喉咙里想打开一点儿吸收到一些空气,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那个铃声终于打断了我被怔住的感觉,我又能呼吸了,从洗手间里很费力地爬出来,拿着手机就对着那边的人哭道:“他来了,他们回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小琪的声音:“怎么了,卡路,你又怎么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小琪,他们,死在睡莲边的人,都回来了。”
“你别吓我啊!我马上就来了。”
小琪赶来的时候,我正在楼梯的一角发抖。
我看到小琪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求助,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琪蹲在我面前,她冷冷地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你自己干的?”
“啊!”
我完全都呆住了,这个可能我从来没有想过。
“自从你失去林牧文之后就开始不正常,总是看到幻觉,说林牧文回来找你,就算是看到普通的花,你也会说是莲花,莫渐离的死会不会跟你有关,这睡莲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小琪的声音像冰刀一样,一点点地割破我的喉咙,我感觉血从我的伤口里喷溅而出,像扯断线的红珍珠一样散落了一地。
这就是所谓的心伤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血封喉吧!
看着我面如死灰,小琪却一点儿也不退缩。
“卡路,你知道吗?自从林牧文死后,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不是讨厌,是恨。林牧文为了你才会去赌球,因为你的贪得无厌,因为你的虚荣,因为你要的太多,这些才逼得林牧文去赌,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根本就不会动那些东西。”
小琪停下来,像是平息自己胸口的愤怒,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我和他大学同桌四年,我会不明白吗?我真是后悔,怎么会让你们俩认识,怎么会介绍你这个妖女给他,最后会害死他。”她的眼里似有泪花,“可是,我怎么又会料到,你连我心爱的男人都要抢。”
我目瞪口呆,小琪和林牧文是大学同学,这我知道,但是,谁也没有和我说过小琪喜欢林牧文。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每次出事你都是这种表情,林牧文和你好上,你是这种表情,你什么也不知道,林牧文死,你又是这种表情,莫渐离死了,你也是这副表情。”小琪恨恨地望着我,“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你还是留着给男人用吧!”
小琪不想再多说,准备离开我,下了几个台阶,她回头来说:“要说那睡莲从哪里来,你可能自己会最清楚,能打开莫渐离车子放睡莲的人只有你,能在你家里放睡莲的人只有你,能让林牧文死在睡莲下的也只有你,你为什么不问你自己?是不是你疯了,这也许都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