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送你过来?”我问。
“呀,昨天真是面子扫地,好想直接找个老鼠洞。我已经跟家人交涉清楚,今天起我要做独立新女性啦。”
她笑得灿烂,淡紫色的泡泡袖小上衣是最新款的。她不是那么讨厌,她只是很快乐。
快乐是一种我正在丧失的能力。
我对她印象改观,是因为一件小事。跟前排的裴琳琳有关。
美术课,裴琳琳忽然来了红,裙子染了一大片,窘得课本遮脸,半天不抬头。
章小希轻声问清状况,把随身多带的裤子借给了她。一下课就主动提出陪她去洗手间换衣服,真令人惊讶,她还懂得拿个外套系在裴琳琳的腰间,并贴着裴琳琳走路,搂着她的肩膀,说说笑笑,自然得像闺蜜。
章小希多带一条裤子,就是怕出丑时没有急救,因为她也正在“麻烦期”。裴琳琳感激不尽,话多了起来,向其肆意敞开心扉:“我平时不怎么回头聊天,是怕你这富家小姐高不可攀。”
“我不是富家小姐。”章小希认真地解释,“你没觉得我很独立?”
“独立倒也独立。”裴琳琳嘀咕,“但穿戴和举止还是跟我们不一样。再说,你之前读中加学校,谁都能猜出你家不一般。”
我正顾自神游,沉浸在那天的场面,并体会裴琳琳的那句:穿戴和举止都跟我们不一样。章小希却急不可耐,扯我回到现实中,“小鱼,推着走那么远了,什么时候开始骑车?”
单车就是个交通工具,不是什么运动项目,她却屡次搞得郑重其事。
我很小就自己学会了骑单车,摔的跟头不计其数,膝盖留了无数个光荣的疤痕,终于稳稳地“驾驶”起来。后来轻车熟路,每次遇到下斜坡,就迎着风,还敢伸展双臂,假装自由飞翔。
坐惯轿车的章小希当然不同。十字路口正是红灯,我与她不约而同地停下步。她略微请求地问我:“你能否固定走在我左边?”
我在外面,她在里面,她还是改不了被人保护的心态。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问:“有问题吗?”
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侧着耳朵耐心等待回答,我找不出理由为难她,转头与她对视,痛快地答她:“没什么问题。”
绿灯亮了,我昂起头,踩上车子,对着前方,大声嘱咐一句:“你要跟上啊。”
我用力猛踩脚踏车的踏板,展开双臂,迎风飞翔。
她紧随我,在后面兴奋地唱起歌:“怎么办,感觉甜又酸,偷偷爱你,快乐又孤单……”
按照学校规定,周三下午必须穿校服、短裤和运动鞋,全校轰轰烈烈地开展体育锻炼,要为将来的高考事业备好身体基础。于是每个周三的下午,我们年级的学生都要围着操场傻跑两周。
每个年级先集中热身,就在篮球场推推搡搡。
地方不大,人又多,队伍常常首尾相接,一班和十班这种百年不遇的兵将们就会分不出彼此,混合在一起亲热地打招呼。
我和苏梦生就是如此。
他扯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在转弯处指着我,大声说:“喏,就是她,她就是姜小鱼,你不是一直想认识的吗?”
又对着我介绍那男生:“他叫耿耿,还不错啦,我们班长。”
不少同学在窃笑。在这种挤挤攘攘的环境中互相介绍认识,简直要傻死了。我停下脚步警告他:“苏梦生,你再喊我名字,就有你好看。”
眼镜班长有几分不好意思,几个箭步窜到队伍前面,苏梦生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笑着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