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横滨
当天深夜,我亲自去码头为壮平大爷父女送行。透过甲板上堆得老高的绳子,我们还能看到港口美丽的灯光。
“一想到自己要离开横滨,心里就有些难过……”
清子用手帕擦了擦鼻子。
壮平大爷立马说道:“清子,不知足会遭报应的!要是没有阿政帮忙,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了……”
“可是……”
“可现在呢?我们好端端地活着,还清了债务,还拿到了五千块现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啊?”
“我也很感激阿政,我们占尽了便宜,倒让阿政吃了哑巴亏。”
“哪里哪里!”我笑道。
“阿政啊,”老人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你总能跟我们说清楚了吧?仓库里搬出去的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又会来到横滨?”
“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为二位饯行吧。”
于是,我终于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花一千元买下壮平大爷的仓库,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当晚偷偷从仓库搬去警局的玻璃坛子里装满了酸,总共有二十五坛。里头根本没有什么金块,都是无色透明的液体。不过,价值九万元的黄金,就溶解在那些酸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听说过一种叫“王水”的强酸吗?那是硝酸与盐酸的混合酸,连黄金也能溶解得无影无踪,所以它才会被冠以“王水”的美名—
把黄金溶解进王水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现在因为杀人罪被警方拘捕的叮当虎。他派手下的喽啰赤威仙太去银座,抢来了金块。仙太逃回横滨,把金块上交老大之后便躲了起来。叮当虎唯恐仙太泄露机密,便谎称要给仙太“报酬”,引蛇出洞。
一无所知的仙太听从老大的命令,来到了海岸边上的旧仓库旁,吹了吹口哨。叮当虎骗仙太说,和他直接见面太危险,他会从仓库二楼把金币丢给他。仙太为了捡起地上的金币,就趴在了地上,而二楼的叮当虎便看准时机,用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一阵扫射,残忍地杀死了仙太。我一直觉得仙太十分可疑,也知道他们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可怜的仙太……
可笑的是,叮当虎还在为买到壮平大爷的仓库而暗自高兴,做梦也想不到价值九万元的“液体黄金”早就没了踪影。今晚我搬进仓库里的酸,虽然也是二十五坛,但那都是我从东京买来的纯酸。叮当虎只要一分析,就知道里面没有一丁点儿黄金。我可真想看看他发现自己被骗时的表情啊……一定写满了愤怒与失望……
说到这里,壮平大爷突然插嘴道:
“先不管叮当虎,那些液体黄金究竟上哪儿去了?”
“交给警方了啊!”
“啊?那可值九万块钱呢!”大爷扼腕叹息,一脸失落。
“我真的交给警方了。我干这一票不是为了钱,只是想给叮当虎一点颜色看看罢了,谁叫他们竟然敢出手动我们银座的地盘。”
“那警方得多高兴啊……”
“嗯……”
折井、山城两位刑警知道自己立下大功,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们肯定会昂首阔步地回到东京总部吧。
这时,船头响起了铜锣的响声—那是起锚的信号。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我扶了扶帽子—
“父亲—”
一直沉默不语的清子,突然抬起了头。
“怎么了,清子?”
“我要下船!”
说着,她双手提起了箱子。
“你说什么呢!留在横滨可就没命了啊!叮当虎那帮人,可不是纸老虎啊!”
“我也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可是……可是……我死不要紧……我只想待在阿政身边……”
清子望向我,眼中透着执著。
壮平大爷吓得不轻,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才好。敲铜锣的人在船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船头敲了一遍。
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下定决心,一把抢过清子手里的行李箱。
“太好了,我能下船了吗?”
“不行。”
我又把手里的手提箱轻轻放下。见状,清子顿时泪流满面,捂住脸庞失声痛哭。
我不紧不慢地坐在手提箱上,完全没有下船的意思。敲铜锣的人也停了下来。“清见号”缓缓驶离港口……
向中国……中国开去……
离开银座,前往中国……
又是一段新的冒险历程!
不久,码头方向传来一阵卖报郎的铃声,看来是号外出版了。我仿佛能看见号外上的初号大字—这时,我发现一股动人心魄的炽热气息,正逐渐逼近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