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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志国最近春风得意。
他上任仅一个星期,就成功压住了付忠良这条地头蛇,而且截至目前,共党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最得意的是,自己只是勾了勾小指头,阿芳就毕恭毕敬前来拜见自己,这不仅意味着她背后青帮的资源,也意味着自己显然是一个比付忠良更强的——男人。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于志国欣赏地看着阿芳。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旗袍,显出曼妙身姿,举手投足却仍然不失凌厉。
“特派员让我来,不是只为见面吧。”阿芳笑道。
于志国点点头,“青帮的规矩,我是懂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想请阿芳小姐帮我消消灾……”他打开抽屉,拿出两个金条,放到阿芳手里,“板凳不能有事。”
阿芳收下金条,笑得更加妩媚,“些许小事,特派员言重了。往后啊,咱们还要互助互利。”
就在这时,付忠良推门进来,见阿芳和于志国在一起,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哟,我来得不巧!”他这么说着,却并不离开。
“找我有事?”于志国说。
“哦……我听说阿芳在你这儿,怕你对她有什么误会,特意来瞧瞧。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付忠良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付处长!”阿芳柳腰款摆,走到他的身边,“你让我抓板凳,特派员却让我放他一马,你们俩谁说了算?可别为难我这个小女子啊。”
“是吗?特派员要放了板凳?”付忠良觉得于志国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于志国点点头,“是放长线钓大鱼。”
付忠良冷笑一声,转身出门,“这句话,你还是留着说给上峰听吧!”
阿芳和于志国相视而笑,“话说回来,你干嘛老盯着那个板凳不放?我试过他了,不会一点武功。都说他是齐家班里最不成器的一个。要说他能为共党做什么,我还真不敢相信。”
于志国摇摇头,“他可不是省油的灯。我派去跟踪他的人,总是被他甩掉,始终一无所获。”
阿芳心想明明是你的人太差劲了,脸上却露出惊讶,“真的?那么……特派员要我做什么呢?”
“从我这边出人,对上对下都得有个交代,实在麻烦。你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拜齐三鑫为师,打入齐家班,在板凳身上贴块膏药,时时刻刻盯着他。”于志国说。
“你是想瞒着付处长吧?”阿芳笑道。
“聪明的阿芳小姐,有些事情说破就没意思了。”于志国勾了一下阿芳的下巴。
阿芳只得再次走进齐家班的大门。
“齐班主,我特意上门,给您赔不是来了!”阿芳的笑容十分亲切,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我没把齐班主放在眼里,着实不该呀,大水冲了龙王庙!”
“瞧您说的!”齐三鑫心里打鼓,只好也跟她客气,“在下可不敢当!是我对您多有冒犯,好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呵呵呵……”
“齐班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嗯,想必齐班主能收下我的人当徒弟吧……”
齐三鑫一愣。“收……徒弟?……你的人?”
阿芳点点头,叹了口气,“我也是听从于特派员的吩咐……他是蒋总司令特派来的,打个喷嚏,上海滩都要抖三抖!我能不照办吗?”
“这有什么难办?”齐三鑫即刻变了嘴脸,点头哈腰,“承蒙芳姐抬举!小的脸上有光!”
见班主答应得利索,众人纷纷露出不爽的神情。
“那我就安排拜师酒了!”阿芳笑道。
“岂敢!岂敢!齐三鑫设宴,恭请爱徒!”齐三鑫继续客气。
阿芳把滚刀肉拉到齐三鑫面前。
“师傅!”滚刀肉装模作样地喊道。
“你就叫他道上的绰号吧——滚刀肉!”阿芳说。
“呃,滚刀肉,您就把齐家班当作自个儿的地盘,想干嘛就干嘛吧!”齐三鑫满脸堆笑。
众人见状都憋了一肚子气,小芸率先忍不住,讥刺出声,“哟,齐班主!您这是在收徒弟呢,还是在拜师傅呀?”
齐三鑫慌忙瞪她一眼,“芳姐,我闺女没心没肺,就是舌头长点……小芸,还不拜见师兄!”
滚刀肉的视线落到小芸身上,顿时两眼放光,喜不自胜。小芸故意咳嗽,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板凳本来在屋里练功,听到外面热闹也走出来。滚刀肉看见板凳,立刻收回目光,走过去揽住板凳的肩头,故作亲热,“板凳,以后咱就是师兄弟了!比兄弟还亲!你为我两肋插刀!我为你刀插两肋!”
板凳望了一眼齐三鑫,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只得挤出笑意,连连点头,赶紧找个借口又回到屋里。谁知没过一会儿,齐三鑫就推门进来了,双手叉腰,站在板凳面前,目光带着火气,“你小子说实话!到底跟共党有没有瓜葛?”
“真没有!”板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怎么被人盯上了?警备司令部上门来抓你,黄老板还派滚刀肉到我这里站班!”
“天晓得呀?”板凳哭丧着脸。
“有事,肯定有什么事,你瞒着我!”齐三鑫沉吟一会儿,“这事恐怕跟常墩子有牵连……他临死前到底对你说啥了?”他见板凳支支吾吾,气得伸过手去,狠狠拧板凳的耳朵。板凳疼得哎哟哎哟地叫。
正好小芸推门进来,连忙推开父亲的手,“爹!你干嘛呀?又拿板凳撒气!”
齐三鑫见板凳死皮赖脸的样子,暴跳如雷,“你个丧门星!当年害死了小芸娘,眼下又给齐家班惹来祸水!妈的,老子悔断了肠子!当初真不该收养你这个野种!”
小芸生气了,也提高了声音,“爹!收回你说的屁话!”
齐三鑫见女儿生气就软了下来,“我要是发现你在为共党干事,就把你交给黄老板,任他剁你胳膊砍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