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原先也是一个狂人,自觉熟读四书五经、兵书战策,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被他视为土包子的太平军了。战争前期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曾屡战屡败,江西湖口一战还差点被太平军的翼王石达开逼得跳江殉国。后来他读了一本书,就是老子的《道德经》,顿悟,晓得自己走了弯路,学会了谦虚、低调,然后他放下身段,专程拜访了左宗棠。左此前也是狂得没边,还给自己取了个字叫“今亮”,意思当然就是当今的诸葛亮。试想,如果曾初办团练时碰上左,两个狂人说什么也尿不到一个壶里。曾当时已经到了谦卦的六二爻地步,值得“鸣”了,但还没学会“谦”,眼睛里夹不进任何人,身为布衣之士的左根本没戏。要紧的是曾摔了跟头之后很快找到了原因,学会了谦虚,发现并大胆任用了左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事实证明,曾左两人凑到一起,引为知己,产生了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合力。纵横江南、撼动清廷的太平天国最终被绞杀,这两位出力应该是最多的。
曾国藩和左宗棠的书,市面上到处都是,这里再次把他们两位扯出来还有一个用意。曾终其一生,尤其在镇压太平天国大功告成之后,也就是到了谦卦上六时,依然谦虚、低调,所以虽说功高震主,还落了个善终。左则不然,功成名就之后做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因为为人清高孤傲,当时的朝野上下,包括老佛爷慈禧,嘴里不说,心里都对他颇有微词。两相比较,谦之作用就尽在不言之中了。
所以我们才这么说,谦虚不仅仅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更是一种高妙的人生境界。“满招损,谦受益。”韩愈这话如今已变成大白话了,其中的道理却历久弥新。谦虚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问问现在的孩子们,“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满招损,谦受益”等关于谦虚的格言谁都能不假思索地来上几个。历史上以“谦”字入名的名人也有很多,譬如南宋初年的东莱先生吕祖谦,明朝“只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近代史学大家王先谦等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明代人赵谦,据传我国现存第一张太极图即出自此君之手,虽然据我考证真正的作者应是南宋人张行成,但是还要提到他,因为他的名字就是出自我们下面要讲到的谦卦六四爻。
六四,无不利,撝谦。
象曰:“无不利,撝谦”,不违则也。
六四爻已经到了人生六步曲的第四步,一个大循环的第二个阶段的开始。“无不利,撝谦。”“撝”通发挥的挥,发挥谦,也就是把谦虚的美德继续发扬光大,那就会“无不利”,无往而不利,当然是吉利的。六四爻这个时位已经小有所成,人生至少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可它照样是谦虚的,而且这个谦虚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发扬光大了,所以是“无不利,不违则也”,没有违背天道,不仅是天道,也没有违背地道和人道,因而才能无往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