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那道亮光消失,上面再次悄然无声。
贡嘎犹如见一丝希望,他现在是多么希望那些人能够找到自己啊!
“喂——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啊……”
巨大的回声在井内响起。但上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喂——喂——我在这里,来抓我啊……快他妈的抓我呀!”
叫到最后,贡嘎抬头仰望,几近崩溃。但井口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轮圆圆的天色对着贡嘎,无声静默。
贡嘎沮丧地低下头。片刻,他鼓足力气,再次试图攀爬上去。
这时,头顶忽然一片阴影显现。接着,贡嘎的脑门上面,被一个硬物触碰了碰。贡嘎用手一摸,居然是一根粗大的毛竹。往上面一望,一个人影俯身在井口,手持毛竹的另一头,正在向他示意。
贡嘎当然明白对方的用意。他双腿踏实,腾出手,一把拽住。然后双腿夹住毛竹的关节凸出处。他想沿毛竹往上攀爬,却实在没用一点力气了。
上面的人并不吭声。嗖嗖几下,迅速拔起毛竹。贡嘎荡在毛竹上面,片刻就被带出井口。手一松,怦然倒地。忽然又蹿起,奋力扒开袈裟,一阵抖落。三五只癞蛤蟆登时从里面跌落出来,慢慢爬向草丛。
眼前站着一个人影,无声地打量着贡嘎。贡嘎一时看不清对方,刚才慌乱之中,他的手电也掉在井里了。
“以后别进来。会没命的!”那人把手里的毛竹一掂,暗喊一声,语气中满含责备。
贡嘎一愣,心中疑惑。
“是既昂吗?”他猜测道。
暗淡的月色下面,一个硬朗的身影,兀自站立,沉默不语。
片刻,远处依稀又有一些动静传来。对方一挥手,示意贡嘎离开。他自己也拎着毛竹,转身便走,片刻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回到房间里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贡嘎梳洗一番,躺在床上,伸直了四肢,大大地喘了口气。那股汹涌的惊悚,和翻肚倒腹的恶心,犹在心头。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贡嘎和几个师兄弟们被分配去山下化缘。
简易的山路上面,碎石嶙峋。贡嘎的脚底被石头顶得生疼,但又不能穿拖鞋。缅甸和尚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赤脚着的。在寺院的时候就不用说,肯定要赤脚。而在化缘的时候,也必须赤脚。这是一种虔诚的表示,是对施主和化缘的一种尊敬和虔诚。
脚底的生疼,深深刺激着贡嘎的神经,这让他不禁再次想起昨晚的情景。
竟然在井里放养着那么多的癞蛤蟆。这是什么人干的,真他妈变态!
而这,也就更能说明,这围墙里面,的确非同寻常。
想到这些,一层鸡皮疙瘩涌上贡嘎的身体。他一个惊颤,伸手撸了撸胳膊,急赶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师兄弟们。
今天一大早,趁管事的大师兄在分配任务时,贡嘎瞅了个空,向他打听后山那个地方的情况。大师兄眨了眨眼,说他也只是知道那边是一个大施主的私人领地。宏远寺这几年一直接受着对方的布施。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贡嘎听了有些失望。一时不死心,他甚至还想立即找住持询问这事。但后来见大家都要出发下山,便也作罢了。
山下广阔的原野上,种植着碧绿的水稻。有一些村落,稀稀疏疏地散落其间。贡嘎随着师兄弟们来到一个村庄。刚进村口,就见好几个村妇站在路边,一字排开着。他们的面前,端放着一些很大的容器。
走近这些农妇时,大家的姿态开始变得恭维起来。而对面的大嫂们也同样如此。贡嘎注意到,她们的脚板全都踩在拖鞋上面,这样便等同于脱鞋,也是一种虔诚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