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节:浮云 献给母亲(14)

简媜为台湾母土所写的抒情史诗:天涯海角 作者:简媜


登陆行动从5月29日延续至6月1日,耗费四日。除了风浪

强劲妨碍登陆速度之外,桦山对一切尚感满意。谁都看得出总 督一上岸即重重踩下脚印,毫不掩饰其高昂的情绪,他认为吉 兆一直跟随他。

在淡水港外侦察的那晚,工兵呈给他的是一块石头,形似 台湾岛。擅美言的官员在一旁奉承:"总督,这是您的第一块 领上!"

桦山带着它踏上台湾土地。

3 露水

风吹拂四野,雨润湿土地,乃大自然之寻常小事。然而, 若遭逢干旱季节,得多少露珠落地才能濡湿一块田呢?

1895年5月29日,当日军顶着强风激浪上岸时,你们在做 什么?

苗栗人吴汤兴、头份人徐骧、北埔土豪姜绍祖,以及住 在大嵙溪流域及桃竹苗一带的吴彭年、胡嘉猷、黄藐二、李盖 发、夏阿贤、钟统、钟石妹、傅德生、江国辉、吕建邦、苏 力、苏俊、王振辉、蔡国梁、黄细雾、黄尖头、刘大用、简玉 和、王阿火、陈小埤、陈憨番、简生才、詹清池,云林人简 义,台南人林昆冈……。你们在做什么?想什么?五月的暖风 吹来,你们闻出里头的甜腥味吗?曾有命相师、测字仙铁口直 断你们今年犯太岁、需提防血光之灾吗?

5月31日,登陆掩护队在顶双溪搜得一百五十石糙米,舂 杵后还送了一日份粮食给在三貂大岭的前卫部队。当这些日本 军人盘坐在树下、路边吃着生平第一次但绝非最后一次的"台 湾米"时,散布正北中南各地、即将揭竿而起展开长达六年反 抗行动的乡亲父老啊!你们吃着什么饭、配了什么菜?

你们绝想不到数年后,自己名列"台湾总督府警察局"编 纂《台湾总督府警察沿革志》之《治匪通略》一章,你们被称 为万恶之匪魁、匪首、匪徒。

北部有:詹振、陈秋菊、林李成、郑文流、徐禄、卢锦 春、简大狮、林清秀、刘简全等。宜兰有:林火旺、林朝俊、 林少花。台中附近:詹阿端、林头。斗六:柯铁、张大猷、张 吕赤、刘荣、陈提、赖福来。嘉南一带:阮振、黄国镇、林添 丁、田廷等。凤山附近有:林少猫、方大憨、吴万兴等。

到底有多少匪徒?书中明言不可计数,"唯自明治 二十九年(1896)至明治三十六年(1903)经处分之匪徒共有 五千三百四十余名,其中仅宣告执行死刑者多达三千四百八十 余名。由此应能推知匪徒实数之大。而不待宣判即予所谓'临 机处置'者,仅云林地方归顺仪式事变中即有二百几十名。再 者,自三十四年(1901)夏讨伐南部匪徒时被杀戮、逮捕者据 称实有二千九百余名。故改隶后被视为土匪而遭杀捕者前后总 计可达一万几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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