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叶迎风暗道顺其自然吧，能遇到喜欢的人的确不易，总不能让白水抱憾终生啊。

“小女姓秦……名楚。”少女垂首答道，声音低不可闻，这时虽是新思潮风起云涌，倡导男女平等，甚至已出现了女子学堂，但是千百年根深蒂固的儒家礼教对女性言行举止的束缚却并未被彻底打破，“德、言、容、功”所谓的“四德”教化在民间仍大行其道，白水贸然直言询问一位陌生少女的名姓本就唐突，而秦楚将自己的姓名直言相告的行为，在常人眼中已算得上言行轻浮了。

秦楚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已然羞不可抑，不敢抬头，叶、白二人却是在街头坊间游荡惯了的，又哪里懂得这些规矩忌讳？

“秦楚……”白水喃喃重复了一遍，赞叹道：“好名字！”

“秦楚，果然是好个名字。”叶迎风在心里默默想着，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是因为这个熟悉的姓氏还是那瞬间的惊艳，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少女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她偷偷地飞快瞥了一眼，见二人确是真心赞美，秦楚有些惶然的神情才渐渐安稳下来，只是见这兄弟俩翻来覆去念叨着自己的名字，不禁羞意更盛，慌张地矮了矮身子钻回了包厢。

“二哥！”叶迎风刚刚关紧房门就被白水猛地抱住，被白水咬牙切齿的模样吓了一跳。

白水使劲摇晃着叶迎风，恶狠狠地道：“上次孙老头儿家的大丫我可是让给你了，这个你无论如何都再不能和我抢！”

“放屁！”叶迎风笑骂道，“你小子真是无耻之尤！根本是人家大丫看不上你！再说我和大丫清清楚楚，你可不许坏人名声！”

白水吐了吐舌头，讪讪笑道：“这不是没别人嘛！有外人的时候我可不敢胡说八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见到秦楚姑娘的第一眼我的魂儿就被勾去了！”

叶迎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脸色忽地一沉，冷声教训道：“你可知道今天差一点就闯了大祸？你也太不分轻重了！”

白水怔了怔，露出委屈的表情，凑到叶迎风的耳边低声道：“二哥，你该不会以为我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吧？嘿！我就算再胡来也能分得清轻重呀！”

叶迎风撇头瞧见白水一脸认真，不像胡诌，扬了扬眉头：“难道那警察说的是真的？”

“反正那老头儿有古怪！”白水唇角浮起一抹诡笑，声音低不可闻地耳语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黑皮狗子的品性我可太熟了，没好处的事儿他们会下死口？是不是宝贝不知道，反正他身上有东西！”白水轻轻地拍了下腰腹，示意老人将东西藏在了那里。

叶迎风丝毫不怀疑白水的判断，这就叫术业有专攻，至于那老人有没有古怪他不敢说，但至少绝不简单。

见叶迎风不再训斥自己，白水自以为得计，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叶迎风脸色一沉，话头一转冷哼道：“和你说过多少遍，盗亦有道！这祖孙二人已这般可怜，你若一心贪图人家的宝贝，与那些为虎作伥的警察又有什么区别？”他的声音虽低，可语气却十分严厉，白水眨了眨小眼睛，嘀咕道：“他们若是落到那些个黑皮狗子手里，非但保不住宝贝，十之八九连性命也要一起搭上，我这也算是救了他们祖孙的性命。”

叶迎风岂能看不出他在狡辩，冷笑一声，哼道：“若非这祖孙二人身上藏有宝贝，那位姑娘又姿容秀丽，你还会挺身而出吗？”

白水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那老头儿身上虽然藏有东西，可究竟是不是宝贝谁又知道？再说就算真是宝物，好歹咱们不会害他性命。”

这一点叶迎风倒并不怀疑，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他清楚白水的脾性，虽然见着好东西总要想方设法地弄到手，却始终恪守着偷儿道上的规矩，绝不会做出谋财害命的勾当，白水虽是在为自己辩解，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冷眼旁观白水似乎对那名叫秦楚的少女确实生出了几分情意，不忍苛责，低低叹了口气，拍了拍白水的肩膀，正色道：“莫要怪我恼你行事孟浪，今时不同往日，遇事总要谨慎些才好！”

白水年纪轻轻便在道上博得薄名，自然也不是有勇无谋之人，情知兄长说的是正理，连忙点头应是。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欢呼：“啊！爷爷你醒了！”

二人听得分明正是秦楚，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少女的惊叫同时响起：“爷爷！你怎么了？”

等两人冲进隔壁时，老人已再度昏迷，情形比之前一刻更加糟糕，秦楚紧张地望着他为老人把脉，满眼都是惶恐无助。

“秦姑娘放心，家兄的医术高明得很！没他治不好的病……”白水看秦楚黛眉深蹙、秀目含泪的可怜模样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只是他虽对医术一窍不通，可看着眼前老人白里透青的灰败面色，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可心头却已觉得凶多吉少。

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床上的老人几乎与死人无异。

叶迎风紧紧地抿着嘴唇，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许久才轻轻放下老人的手臂，望向秦楚沉声问道：“秦姑娘，请恕我直言，老人家在这之前是不是还受过别的伤？”

少女此时已经乱了方寸，闻言眼睛一亮，眼神里的怀疑化作激动，连连点头：“在肋下！”

叶迎风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的衣服解开，那伤口一看便知是匆忙之间胡乱包扎的，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被干涸的血液紧紧地粘在了伤处，叶迎风唯恐撕裂伤口，动作格外谨慎，在白水和秦楚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揭去了被血浸透的布条，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先生，您、您一定有办法，是吗？”叶迎风瞧着伤口发愣间，秦楚“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砰砰磕头，哭道：“求您救救我爷爷，小女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姑娘千万不要这样！”叶迎风连忙制止了秦楚，肃容道，“在下的医术虽然粗浅，却不会见死不救，只是……”

叶迎风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水的惊呼打断：“这是枪伤！”他跟在乔老佛爷身边见多了打打杀杀的场面，对于各种伤口自然不陌生，尽管老人瘦骨嶙峋的肋下已是血肉模糊，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枪伤，而且瞧着老人现下情形，恐怕已伤及了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