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价值奇高,后世便有人动了造假的心思,或将玉器塞入狗口,再封其口活活憋死后至于地下几十年后掘出,或将玉器缝在羊羔的胸腹皮下,等到数年后长成大羊剖开,便可得到血玉,与那人血沁染了千百年而成的真正血玉相差甚远,更何况单从时间上判断掉包一说便站不住脚。
退一步讲就算秋家真的有法子只用月旬就制出了足可以假乱真的血玉,可摹造不同于凭空造假,那是有真品比照的,若真如铁春风所想的那般,这子母连心玉果然被秋家偷梁换柱,则意味着秋家不仅能够在极短的时日内假造出了血玉,而且连其中的血沁纹路、雕工都仿了个八九不离十!
绝无可能!叶迎风立刻得出了结论,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动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莫非这秋家真的有什么独门秘技?
他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抬头望向铁春风,他本想询问其中细节,却刚好捕捉到对方眼底飞快闪过的一抹不自然,心中不禁一动:铁春风是真的“无法辨其真伪”吗?
铁春风与李四爷是多年的好友,两人素日虽天各一方,却常有书信往来,铁家子弟进京时也不忘请安问好,按理说铁家遇难李四爷不该坐视旁观,可也正因为铁家面临大难,不由得叶迎风不多想。
他出身大族世家,从小便被当做了秦家未来的家主培养,自是懂得在大家族掌舵者的心中家族利益至高无上,道义、情谊在关键时刻尽可抛弃。
想到此处,叶迎风猛然惊醒,以四爷与铁春风的关系理应亲自出手才对,偏是命自己前来,显然是预料到其中玄机,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叶迎风心念电转,已将先前的想法按下,正色道:“于情于理小子都不敢袖手旁观,只是连铁伯您都瞧不出,凭小子这点微末道行恐怕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这血玉我也只曾耳闻罢了……”
铁春风何等老辣,听叶迎风说得模棱两可,暗骂了一声小狐狸,苦笑道:“若是连李四爷的得意弟子都无能为力,那也只能说铁家命当如此了!”
叶迎风想的没错,铁春风求助李四爷的确存了心思,子母连心玉是他亲手自棺椁内尸骸口中取出,其真假自不必说,秋家在神目台虽然势大,铁家亦颇有声望,两家也做过许多次的生意,一向相安无事,这次气势汹汹地闹上门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铁春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明明知道是秋家动的手脚,却是根本没法子证明,若是坐实了铁家以假充真,铁家的金字招牌就会毁于一旦。
其实秋二爷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铁春风答应帮秋家办件事便将子母连心玉揭过,恐怕这才是秋家处心积虑地构陷铁家的目的,铁春风行走江湖几十年,老而弥坚,怎能甘心咽下这口气?且不说那件事如何艰险,一旦答应了秋家的条件,实际就等于承认自家理亏。
思来想去,竟让他想出了一招祸水东引的阴损法子,自从八年前江南秦家一夜灭门,李四爷在古玩行里的声望便再无人能及,假若李四爷能说一句秋家手上的子母连心玉系新近伪造,铁家也就脱了干系。
你秋家再如何霸道,也只是神目台的土霸王,李四爷在京城里人脉深厚,就算秋家再如何怨恨又能怎样?
他的设想不错,可惜叶迎风年纪虽轻却不是热血上头便不管不顾的愣头青,铁春风直说得口干舌燥,叶迎风一口咬定“尽力而为”,话里话外将李四爷摘了个干净:“岁月不饶人啊,师傅如今体弱眼花,便是他老人家亲至也是无能为力的……”
铁春风只以为叶迎风知秋家势大,不愿轻易招惹,却是做梦也没想到叶迎风已在暗中琢磨着趁铁家眼下正乱之际追查铁正风的办法了。
过不多时,突听得房外传来“咚、”“咚”、“咚”三声炮响,铁春风道:“开市了,叶小子与这位小兄弟可要一起去瞧瞧热闹?”
四人走出门外,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十五的圆月格外明亮,给大地罩上了一层银色光华,凉风送爽,叶迎风笑道:“傍晚时还有些阴天,这时却连丝云彩也没有。”
白水打了个寒战,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嘟囔道:“黑灯瞎火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客栈去……”
铁破魑不悦道:“回什么客栈,这不是在骂哥哥我嘛!”方才两人论了论年纪,白水比铁破魑小了几个月,分出了长幼顺序,铁破魑也不给白水反对的机会,拉着他朝外走去,“咱们出去逛一逛,回来再好好喝一顿!”
走出胡同,白水这才松了口气,长长的鬼街人头攒动,灯火通明,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罩着脸,不过也有不少露着脸,笑容欢语的,显然都是大活人。
铁春风是铁家的掌眼,在神目台人尽皆识,走不了两步便有许多人笑着上来打招呼,叶迎风趁机提出去瞧一瞧有没有什么好货,与白水钻进了人群,铁破魑虽想陪着他们,可架不住总有熟人前来攀谈,只能无可奈何地再三要两人逛完后务必回来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