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守在门口,这位派克警长。我和他女儿约会时,我总是担心他随时会破门而入--或者破窗而入。有一次我正和他女儿接吻,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他皮靴的“喀喀”脚步声,我唯恐他会闯进来,情急之下连忙松开她,慌乱之中下唇竟被她的牙齿矫正器钩住,那无疑是我焦虑过度造成的后果。
那天在赫德教堂,你几乎可以听见门口传来的皮靴“喀喀”声,仿佛他正在等待那个被偷走的棒球从罪犯的口袋掉出来,控诉罪行似的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滚动。对派克警长而言,砸死我妈的那颗棒球被窃,这不只是一项轻罪,而是罪大恶极的罪行;至少,这是重刑犯的行径。派克警长好像并不关心我那被球砸死的可怜妈妈;击出那一球的可怜欧文稍稍能让我们的警长提起兴趣--但也只是怀疑欧文是否因此将棒球占为己有。因此,我们的警长的目光不曾停留在我妈盖起的棺木上;也不去注意维京牧师,对轻微口吃的梅里尔牧师同样不感兴趣。我们的警长宁可紧盯着欧文·米尼的后脑勺,而欧文很不安稳地坐在六七本叠成一堆的朝圣者赞美诗集上面;叠高的诗集使欧文摇摇晃晃,仿佛警长的注视使他失去了平衡。他尽可能坐在最靠近我们家族席的位置上;就坐在我妈婚礼时他所坐的位置--大概就在伊士曼一家人后面,特别是在阿尔佛雷德姨丈的后面。这一次西蒙不会再开玩笑,批评欧文那身主日学穿的海军蓝西装不适宜这场合--他父亲和他如出一辙,父子俩相同的穿着。花岗岩般的米尼先生沉重地坐在欧文身边。
“上帝说,我复活了而且有了生命,”杜利·维京牧师说,“蒙上帝宠召的人都会受到保护。”
“上帝,他的仁慈是无法计量的,”路易士·梅里尔牧师说道,“请接受我们代表塔碧--他的仆人所做的祷告,恩准她进入光明欢乐之地,与圣徒们为伍。”
光线微弱的赫德教堂里,只见莉狄亚的轮椅闪闪发亮--就在我外婆座位旁的走道,哈里特·惠尔莱特独自一人坐着。丹恩和我坐在她后面一排的位子。伊士曼家人坐在我们后面那排。
维京牧师念到新约的哥林多前书--“上帝将拭去所有的泪水”--这时,丹恩开始哭了。
这位牧师和平常一样急切地将信仰比喻成一场战争,他引述旧约以赛亚书的经文--“他将以胜利之姿接受死亡。”现在我听见玛莎阿姨加入丹恩哭泣的行列;但是他俩都不是奇克林先生的对手,在牧师们朗读新约和旧约经文之前,他已经开始痛哭流涕了。
梅里尔牧师结结巴巴地念着旧约的耶利米哀歌--“凡等候耶和华的人,耶和华必施恩给他。”
接着我们被领着念诗篇第二十三篇,仿佛格雷夫森镇还有人不会背诵这一段:“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等等。当我们念到“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时,我开始听见欧文的声音,在众人的声音中格外突出。
当维京牧师念着“给予悲伤的人勇气”,我已经在担心欧文念最后的赞美诗时会发出多大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篇。
而梅里尔牧师说:“帮助我们,我们祷告着,当我们处于无法了解的事物之中。”我已经开始哼起赞美诗,试图抢先一步盖过欧文的声音。
当维京牧师和梅里尔牧师两人勉强一起说出:“请答应我们将塔碧莎交付于您永不中断的爱。”我知道就是这一刻,我几乎要捂住耳朵。
我们能为英年早逝的死者唱些什么,除了“朝圣者赞美诗”里已被归类为广受喜爱的“升天和统治”动人诗歌之外,还有什么?那首最受欢迎的“冠他--万王之王”,更是真正让人感动的。
就因为最心爱的人过世,我们大家才最需要听那些关于复活、关于永生、关于已经复活的他,不是吗?
冠他--万王之王,宝座上的羔羊;
天上圣颂压倒群响,独自高昂飘扬!
我魂,醒呀,歌唱,赞他死味代尝;
赞他是你无比君王,直到永世无疆。
冠他--慈爱君王!看他双手肋旁;
浑身创痕仍然明见,却是无比荣光。
天使虽侍天上,不能凝视观望;
在他荣耀奥秘之前,惟有眼目低藏。
但是第三段的诗歌最能鼓舞欧文。
冠他--生命君王!胜过坟墓捆绑;
从死复活争战全赢,是为拯救沦亡。
宝座,他已登上! 荣耀,圣徒来唱!
他死,带下永远生命;他活,废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