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我无知地说，我爱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多年以前，我说，如果爱情让我们这么痛苦，那么，它一定不是传说中的爱情。这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波兰斯基在他的回忆录里说，我懂得爱情和喜剧音乐体育没有什么不同。在享受爱的同时，人们可以感到生活轻松自如。他说这话的时候时年三十。

后来山高水阔。有爱情的时候，我痛苦不已。没有了以后，却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写意。有时候，痛苦的反面并不是快乐，而是空虚。空虚就是抽离了你心里那些可以掀起波澜的东西，就是把你的心挖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然后用不锈钢修补起来。我想象了很多种结局，唯独没有想到，空虚也会导致痛苦。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可以逾越化解的。就像用和解化解狭隘，用欢笑化解悲伤，用宽容化解爱情，用自嘲化解来自他人的嘲笑。所以，那时候我的签名是，俺们是来寻开心的。我以为，只要始终能笑着面对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在某一天笑着对你。后来，我改掉了签名。那时候，我们都在大段的背诵《恋爱的犀牛》里面的台词。忘掉他，忘掉他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他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他，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他。

但是我决定不忘掉他。呵呵，我决定。张爱玲说，就好像我们做得了主一样。事实是，她说她想念他，她说她依然爱着他，她说她根本割断不了和他的联系。她说她会爱她到死。

SORRY，后面这句是杜拉斯的话。杜拉斯还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它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所以，我根本无法忘掉我所有的梦想。

雨很大，一直在下。我爱那个女人，写了那出戏和给了我们戏票的女人。我们坐在首都剧院的椅子?，台上的马路伏在明明身上。他说，无论是醒着梦着，只要你在这儿，一切都无所谓。而，我的梦境和生活奇异的交集在一起，我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这出戏。那些从1999年开始就可以熟悉的背诵的台词，再次被大声地念了出来。那些刻意去淡忘的，心里被挖掉的最柔软的部分，在这个夜晚重新被唤醒，被拾起。爱情于人，真的重要到如空气一样？为什么我要一再提起，如同提起一个笑柄？

没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你可以花钱同很多女人睡觉，和萍水相逢的人上床，但是你还是孤单一人，没有人紧?拥抱你的身体，你的身体还是和他人无关。我就这样一年老似一年，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你，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孤单，我突然觉得我找到了我要做的事儿。我可以使你幸福。——马路喃喃地说。

我们都是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说过一万遍，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了一面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喃喃自语有了回应。爱情是这个世界上的回音，它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有了爱情，我们就变成了一颗行星，而不是永远地漂泊在孤单的无边的永恒的寂寞太空之中。呵呵，这是种多么奢侈的想法。大多数人关心的是，用二十年的贷款，给自己买?个漂亮的睡觉的地方。谁丫的操心行星和宇宙呢。

他爱她，她不爱他，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他的坚持看起来就有些可笑。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即使到现在依然默契无比。她想，如果两个人可以好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呢。这样的爱情，和一切外界原因都无关。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的内心。我们有障碍，我们还那么爱自己，我们需要距离感来冲淡庸常，我们宁愿相信自己的感情是独一无二，我们害怕，有一天，不再相爱。只有死去的东西才能得到永恒。如定格在青春的容颜，定格在甜蜜的爱情。我们害怕?有朝一日，一切都像掀开包装的底片，飞快褪色。可是，我们还不曾真正地彼此拥有。

一切都是那么虚妄。在现实生活中，连爱情都无法击穿。那出戏使人心潮起伏。那些透明的、纯洁的、干净的、执著的情感，那种孩子对糖果的简单的渴望，那种风轻轻穿过你的身体的美妙感觉，是我们多久没有体会到的呢？那么简单。那么安静。在爱人的怀里沉沉睡去。身体的温暖，忘记一切。似乎就是这样简单的就地老天荒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最终还有这么简朴的情怀。

爱情剥开了你的外壳，把你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亮了出来，如剥开一只蚌，连微风吹?的凉意都会叫你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所以，疼痛是必然的。疼痛告诉我们，我们还活着。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必须要有一样东西来坚持的话，那么，和金钱权利使命等等等等相比，我宁可，希望，它是爱情。

所以，我终于不用再无知地说，我爱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终于可以再次镇定地说，我爱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