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20岁出名，那时候她尚未恋爱。

只是那些小说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灰色的无奈，对爱情的怀疑和否认，对人性的表里清晰到毫发，人生似乎只是个黯淡的月亮影?和漫长的苦役。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幸福的，快乐只是降临那么一小下就迅速沉没到现实的斤斤计较和权衡利弊的泥潭里。她却不动声色，仿佛这就是人生最真实的底色。

那时候她尚未恋爱过。这说明了天赋是天生的，性情也是天生的。她的不动声色，就是认准了人生必定是场苦难，所以发生了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多数人一开始都是单纯的，或者还愿意相信人生之美好，直到被现实不停地狠抽嘴巴才慢慢明白过来。所以走在路上的成年人，很少有发自内心的幸福平和的表情。大部分人是面无表情，不肯再轻易流露情感；还有些沉郁严肃的脸，看?都觉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有几个兴高采烈的，往往透着股子志得意满的NB情怀。没办法没办法，全是现实给逼的。

所以，就不肯轻易上当了。不上当不受伤其实很容易，那就是不相信、不付出、不承诺。所以，性情都逐渐凉薄起来。

爱情也是如是。越来越觉得很多成年人不再相信它的存在。他们都觉得那是激情做怪，他们认为它的保质期只有18个月，他们认定那东西不能当饭吃。偶尔有几个嘴硬的，一定会被人耻笑。是什么叫我们不再相信了呢？难道是一次次的伤害吗？

如果是冷漠，那么还有外表冰冷内心火热的可能。哪怕是电视剧里?最叫人寒的那句经典SB台词也没有完全死心——总是一女在劝慰另一女的时候说，男人哇，就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里多少带着牢骚，带着怒其不争地抱怨，连讽刺挖苦都是要花费力气的。真正的凉薄可能就是某女扑到某遭遇意外的男人身上说，你可不能死挖，你答应过生日送我的卡地亚表还没买呐。

小时候疯狂的看亦舒，每句话都视为经典。天天嘴里念叨着我要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就要很多很多钱，要是也没有就要健康的身体。可是后来才发现小说里每段的很多很多爱都容易变质，然后女子要自强，要独立奋斗，要有收入——很多很多钱才是不变的硬?理，然后才能重新找到真爱。其实，写到女人靠自己能独立生活就够了，她后面所谓又找到真爱的光明尾巴，无非是对女人独立的奖赏而已。毕竟，再有钱的女人，如果孤单一人一生，在世人的眼里不是不凄凉的，就像梅艳芳。还有很多故事里，男女都温文尔雅地相互试探，首先大家要条件环境都差不多，然后要看得过眼，然后很可能因为一个细节或一点纰漏就看出了人的本象，然后轻描淡写的分手，谁也不会难过失态，见面依然是有说有笑的朋友。

到了现在才隐隐地感觉到，亦舒或许也是不相信男人和爱情的，小说里的女子倒都是坚强伟大。但是她不若?爱玲那么颓，她知道退而求其次的让自己的女主角追求其它可以把握的东西，先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最起码在外人的眼里也是光鲜无比的。我们的心是自由体操，但是我们的生活是百米赛跑。前一个哀乐与否是主观打分的，每个评委的标准不同；后一个是靠实实在在的成绩说话的，就好像存折上的数字一样精确。

人看的多了经历得多了就有了经验，就慢慢冷静下来也变得聪明起来，很多事情一眼可以通过现象看到实质，于是就难免也刻薄起来。可是，那又是多么索然无味。虽说刻薄比凉薄还要费那么点心力，但是人总要相信一点不可琢磨与把握的东西的?看到我喜欢的几个女作家年纪大了以后，唇枪舌剑一语中的，用最简单的言语把事情背后的得失利弊分析得清楚透彻，那，不是不悲凉的。

张爱玲写过很多胡兰成式的男人，她根本就是一眼把他们看透到骨子里，可是她还是爱上了他，明知如此也要如此决绝。我想，人生总归要出老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