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要是跟缸子老筢子一样为自己开脱,就成闹剧了,也显得自己特没水准。所以我只真诚地对姜小娄说:“弟弟你也甭多想,没用,以后时间长着呢,什么事都有露头的时候。”
姜小娄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哎,我算看透了,谁跟谁好呀,鸡巴跟蛋仔近吧,干活的时候还把蛋子甩外头呢,都是假的。”
缸子说:“阎王爷操小鬼,舒坦一会是一会,说别的都没用,想想下步咋办吧。”老筢子也安慰他说:“弟弟,孩子都掉井里了,你也甭心疼那小棉袄啦,惹事就得搪事,才象个爷们儿。”
姜小娄把脖子一横:“我怕啥!上刀山、下火海,爷们儿也不眨下眼!”然后哗棱棱提着脚镣,进里面等死了。
阿英轻笑着,跟缸子说:“这下锛大了。”
缸子说了句活该,就不再多言语了。我们都不说话,各自心不在焉地捡着豆子,我只在心里不停地说:缸子呀缸子,你小子也跟我玩这一套啊。同时也猜测着姜小娄下一步会受到什么惩罚,显然,卢管对这么严重的违纪现象不会简单地用两个嘴巴就了结了。
果然,时间不长,卢管回来就给姜小娄下了脚镣,边说:“你威风是吧,关你几天狗笼子,瞧你还充好汉不?”说完,让旁边的“劳动号”把脚镣提走了,回头吩咐姜小娄:“走!”
铁门一关,缸子立刻说:“这下姜小娄彻底沉底儿了。”
我说狗笼子是什么啊?
阿英笑道:“就是一小铁笼子,一米半高,把人双手往顶子上一铐,门一关,操,要蹲蹲不下,想站站不直,从脖子、腰到膝盖总得有个地方弯着,操,多牛逼的汉子关进去,也得尿!就姜小娄那德行的,俩钟头就得喊娘。”
“喊姥姥也没人理你。”缸子接着说:“这帮帽花心里有数,知道多长时间关不死人,随便你叫唤,就是不管你,一次非治服了你不可!”
“在什么地方啊?我没注意过。”
马甲过来说:“就在西边大墙底下,收豆子时候,你探头一看就看见了。”
半个小时以后,隐约听到几声大喊,马甲耳贼,立刻说:“姜小娄。”
仔细听,果然是姜小娄,似乎在大声哀求管教放他出去,没有任何回应。姜小娄一直在喊,直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那哭声很绝望,象一只狼崽子在旷野里号叫,听起来凄凉、绝望并且遥远。
我有些心冷时,听到周围一片“活该活该”的评论。
晚饭后,姜小娄被值班管教带了回来,进门时身体还不能挺立,表情萎靡。
管教吩咐他收拾东西,调号。我们都不出声,看他默默地、动作迟缓地打点着行李。姜小娄抱起背包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了句:“小娄,带两盒烟吧,到别的号儿好好混。”
姜小娄看着我把两盒烟塞进他口袋,没有说话,我心里突然有些懊恼和别扭:这小子会不会还在以为我谍了他,送烟恰恰是内疚的表示?
姜小娄扫视了大家一眼,有些凄惨地笑一下,眼睛微微发红,肯定不是依恋。姜小娄不死心啊。直到离开这号房,他或许也没弄懂自己怎么混到这一步。
缸子给大伙上课说:“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显现出来,龙还是龙,虫还是虫。用个不恰当的比喻,监狱是一块很好的‘试金石’,一个人的本性如何,在监狱这个特殊的空间里,能够最充分地被揭示出来。和‘社会上’一样,监狱里面也有不少装蒜的家伙,自以为感觉特棒,舍我其谁呀,其实色厉内荏,败絮其中,这种人叫‘假人头’,‘装逼的’,但他们经不起关键考验,遇到‘事儿’了就尿裤。这样的人,在监狱里面,比老老实实认命没出息的‘鸟屁’还让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