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耍贫嘴感冒的还有一个,当然是老筢子了,可庄峰就不给他发挥的空间,听这边荤的素的聊得天花乱坠,老筢子憋得难受啊,瞅冷子插一句,庄峰马上就拦:“盐堆上插喇叭,你哪那么多闲(咸)话,谁裤裆开了把你露出来了?”老筢子马上就掉线了,一个拼音字母也不敢再朝外蹦。
庄峰说:“这种鬼扇子,只会扇阴风的玩意,就不能给他摇的机会。”
我估计在C看,最郁闷的恐怕就是老筢子了,经常是胸怀沟壑,却连个屁也放不自在。
庄峰看人很“准”,有一天评价屋里这些人的时候,说了一句:“监狱练眼,我这双眼毒啊,啥人打我眼前一过,是啥变的都瞒不了我。咱这里最大的刁民不是老筢子,是那个安徽。”
我说:“蒋顺志?不至于吧,小子一直挺规矩的,屁事不掺和。”
“那是块茅房砖,又臭又硬,不信你慢慢体会。”
转天我有意注意了一下蒋顺志。人家白天干活很抓紧,早早就完了,还帮三胖子捡了一会儿,不错啊?一整天我也没听他说一句离谱的话,倒是让老筢子“啄”了两口,蒋顺志也只给了他一句:“你就对老实人来精神儿。”
打饭时,他是排在后面的,窝头最小了,熬白菜也只有一个底儿,他连眉头都没打结,我带着好感抓了把花生米,朝他一扬手:“安徽。”蒋顺志坚决不要。庄峰虎个脸说:“妈了巴子的,给你脸不接着是吗?”他才嘴里谢着,从我手里接过那把花生米,过那边去,还放在铺边上,小声招呼旁边的三胖子一起受用呢。
我说庄哥,安徽不赖嘛,你咋就看人家碍眼?
庄峰哼一下:“你多余可怜他,别看他不言语,小逼心里较着劲呢。啥脸儿打我眼前一过,就跟过筛子似的,心里想的啥玩意全给他篦出来。”
我闷头吃饭,不说话了,这么点儿地方,我担心蒋顺志听到了多想,心里有压力。
欢乐今宵
年前,女儿的第一张照片寄来了,还有一张全家福。大家轮流欣赏着,夸我老婆和女儿漂亮,我心里美滋滋的,每天晚上临睡时,都要把照片取出来,看上一会儿,每次的心情都不相同。
一种迫切的,然而被割裂的父爱,使我不断地心痛。好在看守所里乌烟瘴气的环境,使我不需要每时每刻面对这种感情的煎熬。
渐渐地,就到了年关。
想家,是难免的,但庄哥订了一个规矩,谁也不许提勾心思的话。
“过年嘛,就得高兴!”
看守所放了七天年假,大年三十的中午吃上了肉,好多人都烂带鱼似的蓝了眼了,尽管经过“劳动号儿”和庄峰我等的盘剥,肉盆里只剩下白花花的肥肉片子,平时难见荤腥的弟兄们还是甩开腮帮子吃得风云呼啸。吃剩下的肉没有人舍得扔,我们吃腻了准备处理的部分也赏给他们了,结果老筢子和强奸都拉了两天肚子,过了年,比以前还憔悴起来。
那一年的春节晚会超级操蛋,上来一个开门乱就把我们弄烦了,强压怒火又看了一个郭大侠演的小品《红娘》,庄峰就骂娘了,后面一通群魔乱舞的《动感组合》终于让我们忍无可忍,鬼子手里的半拉苹果咆哮着飞向屏幕:“操,整啥啊整?拿爷们找乐!?”
我们这些没有自由的可怜虫,好容易有点与民同乐的机会,又赶上这么没档次的场面,窝囊、堵心!能不出离愤怒嘛。
阿英愤慨地建议:“这是污蔑我们的欣赏水平呀,庄哥,咱自己弄台联欢晚会吧,一准比这牛逼,中央电视台咋了,真玩意都在民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