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后,陈独秀做了中国共产党的领袖,反对暗杀。他于1923年1月写文章说:
暗杀者之理想,只看见个人,不看见社会与阶级,暗杀所得之结果,不但不能建设社会的善阶级的善,去掉社会的恶阶级的恶,而且引导群众心理,以为个人的力量可以造成社会的善阶级的善,可以造成社会的恶阶级的恶,可以去掉社会的恶阶级的恶,此种个人的倾向,足以使群众之社会观念、阶级觉悟日就湮灭。
秋天,房秩五拟去日本,顺路到芜湖科学图书社的小阁楼,与陈独秀叙别。陈独秀见房秩五来了,特别高兴,晚饭请汪孟邹加了两碟菜。“留人别馆三秋雨,送我晴江万里波。”房秩五来了后,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两人纵谈天下事,一连谈了三日。第四天,云开日出,陈独秀帮房秩五提着包袱,送他上船。
半个世纪后,陈独秀已经去世15年。1956年秋的一天,一位友人从旧书摊中拣得《安徽俗话报》四册,拿给房秩五看。房秩五怆然有感,写诗追悼三爱(陈独秀笔名):
君是降龙伏虎手,拈花微笑散诸天。
苍茫五十年前事,贝叶重播益惘然。
季子音容犹仿佛,诸孙头角各峥嵘。
藏书楼址依稀认,忍过山阳听笛声。
“季子音容犹仿佛”,指陈独秀小儿子陈松年言语笑貌酷似其父。“诸孙头角各峥嵘”,指松年子女四人,其长女长玮已入北京钢铁学院。“忍过山阳听笛声”,源于庾信“莫待山阳路,空闻吹笛悲”。
这时,桐城人(今枞阳黄羹乡李兰庄人)李光炯、无为人卢仲农将安徽旅湘公学移到芜湖,改为安徽芜湖公学(安徽公学)。李光炯,1870年生,比陈独秀大9岁,这年35岁。他追随吴汝纶到保定读书,随吴汝纶一起考察日本教育,回国后协助吴汝纶创办桐城学堂。安徽公学迁至芜湖后,受聘在安徽公学讲课的有柏烈武、陶成章、张伯纯、刘师培等人,陈独秀办报之余,兼任该校国文教师。
陈独秀讲课,不拘小节,有时一边讲课,一边因为身上有虱子,举手搔痒。什么纲常名教、师道尊严,全不放在眼里。堂下鸦雀无声,学生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受陈先生影响,学生写作业时也常冒出“新”思想。一日,陈独秀批改作业,见一个学生做诗“屙屎撒尿解小手,关门掩户圈柴扉”,不禁哈哈大笑。他用毛笔在一旁批了“诗臭尿腥”四个字,然后又加了两句诗:“劝君莫做诗人梦,打开寒窗让屎飞。”
年底,胡子承因为陈独秀宣传自由婚姻,反对敬菩萨等,给汪孟邹写信,希望改良《安徽俗话报》,说:“鄙人甚敬此报,甚爱此报,而又不敢随声附和此报,意欲更图改良,立定宗旨,可乎?请与重翁等商之。”“重翁”,即仲翁。徽州方言,陈独秀一句也不懂。安徽省有安庆、庐州、凤阳、颍州、池州、太平等府,各有方言,最难懂的是徽州、宁国二府的话。汪孟邹说,这两府十二县,这一县又不懂得那一县的话。因此,汪孟邹和陈独秀说话,不得不撇京话。
见了胡子承的信,陈独秀不高兴了。陈独秀办《安徽俗话报》时立下宗旨,让皖人通达时事,长点见识。胡先生叫他改变宗旨,如何肯答应?汪孟邹忙劝解,生怕陈独秀甩手不干了。《安徽俗话报》当时销路宽广,已经是盈利的报纸。
不久,《安徽俗话报》因刊载一则反英的消息,触怒了英国驻芜湖的领事,该领事胁迫芜湖地方当局勒令停办《安徽俗话报》。陈独秀不得不停办《安徽俗话报》,汪孟邹唉声叹气,毫无办法。
1922年4月9日,陈独秀写《芜湖科学图书社廿周纪念》,回忆这段生活说:
二十年前,孟邹以毫无商业经验的秀才,跑到芜湖开书店,实是盲目的行动,然当时为热烈的革新感情所驱使,居然糊糊涂涂,做到现在的状况。我那时也是二十几岁的少年,为革新感情所驱使,寄居在科学图书社楼上,做《安徽俗话报》,日夜梦想革新大业,何物臭虫,虽布满吾衣被,亦不自觉。当日社中朝夕晤谈的好友,章谷士、曹复生,可怜如今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