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忠儿沉了声,谨慎道,“这望舒,还是不得近侍。总归是昱瑾王府的下人,不好离我们太近。既然是王爷差遣下的,倒也不能退了去,往后就让她随着贤儿忙络些不要紧的差事。”
“唔。”延陵易闻言并未侧目看她,连眼睫都未抬,便轻应了声。随即凑了香炉,捏着铜柄翻了翻内中香覃,那熏气才更浓了些,直扑入鼻。
话至此时,贤儿扬声入了室,掀帘后端着冷茶几口咕嘟下去,喝得尽兴了才道:“外间日头太大了,还是望舒自个去吧。主子你还有什么要忙的。”
延陵易离了香炉,轻摇了头,扬声吩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说是歇,不过是沉静片刻,便去了那久不用的书房。推门而入时,正是满面烟尘扑来,无声地走了进去,用水湿了几面帕子,亲自擦拭起书阁案台。自小积下的习惯,念书写字的地方,是要自己亲手打理出来,日后才能用得方便。
待到去了尘灰,才启了箱口,将本本卷卷尽数翻了看,置在窗口太阳下晾晒着。随后寻了本未读完的《酉轩前记》靠着窗边的凉炕胡乱翻着,是要等了日头退下再准备将书册一一摆上架子理好。
午后的太阳好,而这僻幽之地恰又聚光,由妃竹帘滤去烈头,柔柔地打在文墨间。虽言简陋,倒也总算寻到了处要自己格外满意的角落。晃着便也过了大半个时辰,半本书读罢,由窗台架上翻寻着后记。目光掠过那厚厚的雪笺夹本,沉了目光。实不想再次翻起,五指却忍不住,有多久没有复习他亲授的文帖,她也记不清了。
“我寻了你大半个园子,不守着衡砚斋,反是回老屋子了?”这一声男音尤是清冽。
延陵易蹙眉,目色微沉,抬手寻了一份文册压住那厚厚一沓雪笺,面色平静地抬了眸迎向来人。
来人走得急,更是大步入了书房,四目相对时,他面上猛地僵住,似是仍未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为何不该于此!延陵易如此想,却是未言,只淡淡道:“王爷进宫了。”
文佐尘这才清醒,紧着袖口攥了许久道:“搬过来了?”
延陵易只点了头,而后自顾自由窗头挑了几本册子,选了案后一处阁子摆好。
些许尴尬,文佐尘便撤了身子欲退出去。
延陵易走到了书阁前,并未回身,只声音较之前软下:“昨夜……”
文佐尘步子随之顿下,扶门微转了身子,迎着她话,“怎么了?”
“没什么。”她轻摇了头,再无分神。
他勉强笑一下,抬了步要迈出去,恰一阵风忽然卷入,窗前卷书纷拂,那雪笺冷纸一页页散去,尽数落在他脚下身前,挡着他去路。那笺上字墨,生生刺痛了他眼。是他的笔迹,也有她的,或是二人交叠落于同一张笺纸。有的年头已久,笺边泛黄;还有的较新。反是她的字迹更多,一章一页,他是数不清了,这所有……便是她的全部四年吧。
他眼中竟生了一丝痛,涩涩地发胀,拖着沉如千斤重的双腿怅然走远。脚下一步接着一步,心口随之沉鼓乱击,一记闷响连着一阵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