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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凤顺吗?”
爸爸看到了我们。爸爸正在一个用双轮拖车改造而成的、连凳子都没有的大排档里站着喝着白干。在大排档的台面上,代替叉子而用别针串起来的海参和海囊在电石灯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叔叔又喝酒了?”
“是啊。你们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爸爸看了看姐姐背上的我。我赶紧把脸埋到了凤顺姐姐的背上。爸爸把别针上串着的一小块海参递给了我。
“我们骄儿会吃这个吗?”
我摇了摇头。爸爸有些难为情地又把手伸向了凤顺姐姐。
“凤顺吃一个吧?”
凤顺姐姐用一只手托住我的屁股,用另一只手接过爸爸给的那块似乎涂过油的又黑又亮的海参一下子就吃掉了。
“再吃点儿吧,你也是正长身体的年龄哦……”
听到爸爸的话,姐姐微微红了一下脸,但还是一一接过爸爸递过来的海参、海囊吃了下去。爸爸只是像丢了魂似的望着路灯。爸爸那瘦削而端正的侧影经电石灯一照,使我头一次想到,爸爸比申成日长得帅,从而也有些后悔我对那样的爸爸过于冷淡了。现在想来那时爸爸也就三十出头,可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女人的丈夫,还拖着个凤顺姐姐,是大家庭的家长,同时也是因为给人做担保而不慎破产的爷爷的儿子、靠着在南大门拥有一个大店铺的丈人家而留学归来,但傲气和自尊心仍然十足的尊崇儒学之家的长子,而在现实中又是个十分无能的不发达国家的年轻知识分子。
爸爸似乎意识到了我的视线,转过头看着我。爸爸的目光中夹杂着对自己无心地生下就甩手而去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这么个机灵鬼的满足,以及对像豆芽一样噌噌成长的子女们到底能不能负责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