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白吃的汉堡!我最终取得了第二名,五百美元奖金。有个朋友眼红地说:"这是我见过的挣得最轻松的钱。"我承认我抓住了这次很多人不敢去抓的机会,但她不知道,为了台上那十几分钟,我下了多大的工夫,我对着镜子一句一句地练习手势和表情,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让我的导师帮我纠正发音。印象最深的是"very well"这个简单的词。我当时不分"v"和"w"的发音有什么区别,一律发"w"。但导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边夸张地演示着,一边告诉我"v"要轻咬嘴唇,而"w"要把嘴撅圆。于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词一下子化身成了绕口令。我一会"wery well",一会"very vell",一会干脆舌头打结、脑子短路绊在那儿,好像赵丽蓉说"司马缸砸光"。光这样一个"very well"我练了两天,可想整个十几分钟的演讲我练了多长时间。到最后我几乎到了将整个演讲稿融化进血液里的地步,就差说梦话也背稿子了。站在高高的台上领奖的时候,我真的想嘲笑自己妄自菲薄。我终于明白世界上很多的"不可能"是自己找的退缩的借口,有一丝的希望和机会,就应付出百倍的努力去争取。失败了生活只是原样,但万一成功了呢?可英雄不能总吃老本,这次系里的比赛要重打鼓另开张,还真有点儿心里没底。
这次比赛如果用那个稿子,我肯定有信心打败对手,但我不喜欢来回嚼自己嚼过的馍,于是我换了一个全新的难度更大的题目。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好像奥运会上的篮球远没有NBA(美国职业篮球联赛)好看一样,这次比赛的激烈程度居然比那个全国性的比赛还高。这是系里的一个传统赛事,台下坐的都是在各大公司有头有脸的校友,教授往往通过这次机会与大公司寻求合作项目,所以每个导师都非常重视,希望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组的科研实力。刚刚被五百美元奖金搞得有些忘乎所以的我,是不是这次要跌份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PPT做好吧。对于PPT,我总是鼓励自己要"越P越精彩",也就是每次都要有创新和突破,当然这次也不例外。为了让条理更加清晰,我用了三个不同的颜色来区分三个章节;为了把复杂的科学理论说明白,我做了几个动画演示;为了把高深的结论说明白,我用几个图片打比方 [1]。总之,我想了好多办法来弥补我这张笨嘴的缺陷。
名次并没有当场宣布,而是等到晚上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系主任"丁丁丁"敲了敲高脚杯的杯沿,全场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屏住呼吸听他宣布第一名,我边上一个美国同学已经正襟危坐,准备冲上去领奖了,我几分嫉妒地盯着他。但系主任居然像我读"very well"一样费劲地读出我的中文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赶紧用餐巾擦擦嘴,用手捣了两下头发,才走上台去领奖。这一次我又得到了一张一百美元的支票,而我知道它的分量更重。系主任礼貌性地夸了我两句,虽然美国人不讲究谦虚,说"哪里哪里",但低调还是必要的,我咧着大嘴赶紧说:"都是导师指导得好。"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么做PPT是因为我英文不好,被逼出来的。如果我也像美国佬那么能说,我还用得着费这吃奶的劲吗?现在想想,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就好像传播学的创始人威尔伯·施拉姆(Wilbur Schramm)是个口吃一样,上帝有时候赋予我们缺点,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自己真正的特长。让我日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比赛给我带来的不是一百美元,不是第一名的荣誉,而是命运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