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帮来送他上路的哥哥们,小子故态依旧,神气活现地抖着一条腿,说话的同时,不屑地把两眼往四下里踅摸,看周围那些亲友之间相互拥抱哭诉、生离死别的凄惨而悲哀的场面,仿佛自个儿是局外人似的,置身其外。
尽管眼前的这个兄弟如此不懂事、不争气、不成器,可见他眼下那副破落的样子,穿了一件铁灰色的旧号服,脑袋被剃得黢青溜光,因见阳光少,缺乏足够的紫外线照射,原先挺漂亮的小脸蛋儿已经变得惨白泛绿,透着一份营养不良,杨元朝这当兄长的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儿。
“在里头习惯吗?”当哥的问。
“一般吧。”
当哥的无语了,不知道还能说点儿啥。
还是弟弟打破沉寂:“爸妈生气了吧?都怨我一时糊涂,酒喝大了,头脑一热,就把啥都忘了,真对不住他们二老。尤其是老头子,千万别因我这事儿影响了仕途,或是犯了啥病。”
这话说得有点儿知错忏悔的意思。
“你还是先顾你自个儿吧。”杨元朝心说,受影响的又何止父亲一个人?可当面跟这种没羞没臊的人发火,又管多大用呢?因此,只得耐着性子,有话好好说,“到了地儿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立功减刑,早点儿出来,时间可是不等人!”
“你放心,心里有数。”乖乖,都已到了这种时候,沦为了阶下囚,杨京平居然还旧习不改,仍没忘了吹大牛摆谱,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眼下,咱虽说没了自由身,早晚吃的也是除了窝头咸菜,难得见着点儿荤油腥子,可有一样没变,就是咱哥们儿无论在哪,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好,一朝不慎走了麦城也罢,可照样还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号子里,那帮小杂巴哪个敢不听招呼,我废了他!即使到了地儿,咱也不怕,一定跟管教干部搞好关系,凭这份能耐,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