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红卷饼。”我说。
“分开下单吗?”他问道。
“我可不给她付账。”我和薇伊同时道。
服务员走后,我说:“四个肉卷。我想听听这跟水果有什么关系。”
“别想发牢骚。我饿坏了。从午饭以后就没吃东西。”她顿了一下,“如果你不算辣粽子的话,反正我不算。”
薇伊很丰满,有着斯堪的纳维亚人般的金发白肤,非比寻常的性感。有段时间,我对她嫉妒得要死。站在她身边,让我唯一有点自信的就是一双长腿,或许还有我的新陈代谢速度,但肯定不是我的头发。
“他最好快点把玉米片送来。”薇伊说,“四十五秒之内吃不到什么咸味的东西的话,我就会荨麻疹发作。总之,节食对我来说跟找死差不多。”
“他们用西红柿做调味汁。”我指出,“那是红色的。鳄梨应该算是种水果吧。”
她面露喜色,“那我们点一杯草莓可乐达。”
薇伊说得没错,节食是挺简单的。
“马上回来。”她说着离开了座位,“每月的那几天。等我回来,我要听你的独家消息。”
等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落在不远处那个勤杂工身上。他正拿着块抹布使劲擦一张桌子。他的动作和他的衬衫贴在轮廓清晰的后背上的样子让人感到莫名的熟悉。他好像也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直起身,转了过来。就在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的同时,我明白了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熟悉。
是帕奇。
难以置信。当我想起他跟我说过他在边境线餐厅打工时,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我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往座位更深处挪了挪。看到我的尴尬模样,他显然很开心。
“哎哟,喂。”他说,“一周见我五天还不够?还得再给我一个晚上?”
“对这次不幸的偶遇我深感抱歉。”
他坐在了薇伊的位子上,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他的胳膊太长了,都伸到了我这边。他伸手拿过我的水杯,在手里转动着。
“这里有人了。”我说。看他没有做声,我抓过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不巧吞下了一块冰块,强咽了下去。“你是不是应该去工作,而不是跟顾客说笑?”
他微笑道:“你星期天晚上有安排吗?”
我不小心哼了一声,“你是要约我出去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喜欢你这样,天使。”
“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呢。我不会跟你出去的。不去约会。不单独跟你在一起。”一想到独自跟帕奇待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我竟然有些兴奋,这可不行,我恨不得踹自己一脚。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有可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在故意逗我。“慢着,你刚才是叫我天使吗?”我问道。
“要是我叫了呢?”
“我不喜欢。”
他咧嘴笑道:“就这么定了。天使。”
他倾身过来,抬起手,用大拇指擦了一下我的嘴角。我抽身而退,但已经太迟了。
他在拇指和食指间揉擦着我的唇彩,“不抹这个你看起来会更漂亮。”
我努力回想着我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但是跟我想装作对他的触摸无动于衷一样徒劳。我把头发甩到脑后,接着刚才的话说:“反正,第二天要上学的晚上我不能出去。”
“太糟了。海边有个派对。我本以为我们能一起去呢。”其实他听起来挺真诚的。
我彻底被他搞晕了。刚才的那阵冲动还驻留在我的血液中,我用吸管长吸了一口,试图用冰冷的水来冷却自己的情绪。跟帕奇单独相处一定很有趣,而且危险。我虽然不是太有把握,但是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假装打了个哈欠。“算啦。我说过了,第二天还要上学。”为了让自己更信服,我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对那派对感兴趣的话,那我敢保证我是不会有兴趣的。”
到此为止,我想。此案已结。
接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我说:“不过你为什么请我呢?”
在这一刻之前,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在乎帕奇对我的看法,可是眼下,我知道那是骗自己的。我对帕奇的好奇之心足以让我跟他到任何地方去,虽然那经历很有可能会使我困惑不安。
“我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帕奇说。就这一句话,我的防范意识开始反攻了。
“听着,帕奇,我无意冒犯,但是——”
“你当然是有意的。”
“好吧,是你先开始的!”太可爱了,真够成熟的。“我不能去参加那个派对。就是这样。”
“是因为你不能在上学日前一天晚上出去,还是因为你害怕单独跟我在一起?”
“两者都有。”我不由自主地坦白道。
“你是害怕所有的男人……还是只怕我?”
我转了转眼珠,好像在说我才懒得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呢。
“我让你感到不安了?”他的嘴角没动,但我察觉到那背后藏着一抹笑意。
是的,他的确让我感到不安,而且还有抹掉我头脑里全部的逻辑性思维的趋势。
“对不起,”我说,“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你。”
“我?”
“你的个人生活。”
我大笑起来,因为除此之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如果是关于我……和异性……的关系的话,薇伊已经对我发表过演说了。我不需要再听一次。”
“精明的老薇伊是怎么说的?”
我把玩着双手,慢慢滑到了桌子下面。“我想不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他轻轻摇了摇头,“感兴趣?我们说的是你。我着了迷。”他微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灿烂,其结果就是急剧加速的心跳——我的心跳。
“我想你该回去干活了。”我说。
“学校里没有一个男生符合你的预期,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喜欢这个想法。”
“我忘记了你在我所谓的预期方面是个专家呢。”我嘲笑道。
他注视着我,让我感觉自己像透明人一样。“你并不谨小慎微,诺拉,也不腼腆。你只是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去特意认识一些人。”
“我不想再谈论我了。”
“你以为你已经了解每个人了。”
“不对。”我说,“例如,唉,比如说,我对你就……不太了解。”
“你还没打算了解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严肃。事实上,他的用词很是犀利。
“我看过你的学生档案。”
我的话在空中悬了片刻,然后帕奇的目光才与我的连成一线。“我敢肯定那是非法的。”他平静地说。
“你的档案是空的。什么都没有,连疫苗接种卡都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只是往后一靠,眼睛里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芒。“你告诉我这些是怕我可能造成疾病爆发吗?麻疹或者腮腺炎什么的?”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明白我知道你身上有些地方不对头。你并没有骗过每一个人。我会搞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会揭露你的。”
“不胜期待。”
我刚刚明白他的含沙射影,脸上一阵发烫。从帕奇的头顶望过去,我看见薇伊正穿过桌子走过来。
我说:“薇伊来了。你得走了。”
他坐着没动,直直地看着我,沉思着。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挑衅道。
他倾身向前,准备站起来,“因为你跟我期望的一点都不一样。”
“你也跟我期望的不一样。”我反驳道,“而且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