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愿意当下安住,就能和生命的坑洞及整体共处,不过那些坑洞并不会因此而消失;我们只是如实看着它们而不再信以为真了。这种转化的过程,便是修行的精髓和成果。
让我们把自己想象成一大块布满着坑洞的瑞士乳酪。这些坑洞尽是一些令我们认同的东西、心智的建构、欲望、盲点、症结点--这些面向似乎阻碍着我们去发现自己的乳酪本质。某些禅修者有时会突然瞥见自己其实是一整块的乳酪,因而忘了身上的坑洞。不过,我们还是比较可能会认同那些小小的坑洞--把自己视为一名受害者,一个充满着困惑的人,胆小的人或是行为正当的人等等。这么做往往会让我们遗忘了自己的乳酪本质--浩瀚无边的开阔性、神性等,随你怎么称呼。无可否认的,我们既是那些小小的坑洞,也是那一整块的乳酪。一旦能如实见到那些小坑洞,我们就会发现它们并没有任何实质性。
如同所有的类比一样,上述的譬喻显然也无法完整而正确地说明修行生活是什么。简而言之,自我观察就是要看到哪些小洞是我们所深信不疑的。然后我们会看到,如果深信这些小洞是实存的,就会阻碍我们体验这一整块的乳酪。此乃一种体证式的领悟,而不是理论。但如果领悟到这一点,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最常见的修行途径总是强调开悟,也就是要穿透正常意识的泡影,清晰而深刻地见到实相。这种修行途径的问题之一就在于,我们经常会将这种开悟经验视为高一等的实相,而低估了事物的自然常态。修行的整个焦点会因此而放在某种特殊体验之上,以为有了这份体验,就会得到永恒的自由--解脱。这其实是一种浪漫不实的观点,也是一种幻想,因为没有任何一种经验是永恒的。没有任何一种经验可以使我们永远解脱,但这并不意味此类经验是无益的。它们可能深具启发性,也可能点出正确的方向,但除非我们的修持能用在日常生活里,否则又有什么意义?
另外还有一种修持的途径,它虽然不像追求开悟那么浪漫,却能直接面对眼前的任何一种实况,我称之为活出实修的生活。它的作用就在于不断回到当下这一刻,而这一向都是禅和其他默观传承的精要。此种途径和追求开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所强调的乃是要面对那些通常被我们视为凡俗的议题。事实上,这些议题往往是我们最想排除的,而它们就是这块瑞士乳酪上的小坑洞。
我们是不是总满怀着焦虑和困惑?每当我们遭受批评时,是不是立刻感到愤怒?我们是否还活在深埋的羞耻感中?什么样的行为是被恐惧所驱动的?我们能不能友善地对待自己?是否还有任何一个人是我们无法宽恕的?在这些棘手的问题上进行修持,体验日常生活里的烦恼并加以厘清--更大的视野自然会变得清晰可见。
举例而言,每当愤怒生起时,我们不妨将愤怒视为修持的对象。虽然我们比较偏好祥和、宁静和清明,然而当下的真相却是愤怒。除非我们能从修持的观点来看待这股愤怒,否则它势必继续窄化我们的生命,封闭住我们的心。反之,直接面对恐惧,却能培养出愿意安于当下的豁达心胸。
然而,如何才能直接面对愤怒,或是任何一种强烈的情绪?如何才能消解我们那块乳酪中的所有坑洞?我从我的老师净香·贝克那儿学到了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如何厘清我们的信念系统,第二种方法则是如何体验每个当下的生理觉受。厘清我们的信念系统其实就是认识你自己,它涉及精确的自我观察--认清自己如何思考,如何反应,思考的内容是什么,内心的策略又是什么。学会如何观察自己,我们就会越来越熟悉自己的信念系统和运作人生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