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乘车在印度旅行,由一位司机驾车,我坐在他旁边,三位先生则在后座热切地讨论“觉察”的问题,还不断问我的意见。不幸的是,那时司机分了一下神,车子辗过一头山羊,三位先生仍在讨论觉察力,丝毫没有觉察我们碾死了一只羊。我问这三位致力于“觉察”的先生有没有注意到刚才所发生的事,他们居然感到惊讶万分。
我们大多数人都差不多,对于外在或内心的事物时常浑然不知。我们必须付出全部的注意力,才能看到鸟儿、苍蝇或树叶的美,也才能认识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然而,只有先具备了关怀之心才能全神贯注。换句话说,你必须由衷地想去了解一件事物,才会付出全部的心力去觉察它。
如此的觉察,好比与一条蛇同居,你自然会注意它的每个动作,它所发出的每个轻微的声响,都会令你心生警觉。这种全观的状态就能激发所有的能量,在这份觉察之下,你的自我整体就会在刹那间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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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你已经多么深入地观察自己,你还能不断地深入其中。此地所用的“深”字,并没有高下之分。我们的思想常爱比较,深与浅、快乐与不快乐,我们老是在衡量比较。到底我们的内心有没有所谓的深刻及肤浅的不同境界?如果我说“我的心很肤浅、卑微、狭隘、有限”,我是从何得知的?只因为我把我的心和你那聪明、能干、理解力强而又机警的心作了一番比较。如果不比较,我会认出我的渺小吗?如果我饿了,我不会把今天的饥饿和昨天的饥饿相比,昨天的饥饿早已变成一个观念和记忆了。
如果我一天到晚拿自己和你相比,努力模仿你的长处,那么我就否定了我之为我,因此我就是在制造一个假象。任何形式的比较,都会导致幻觉及痛苦,而且愈陷愈深、难以自拔。我们或者分析自己,想一点一滴地增加对自己的认识;或者不断强迫自己向某种境界、某个救主或观念等外在的存在认同这种种努力,不外是勉强自己顺从外在的权威罢了,因而带来更大的挣扎。
如果我能亲眼识破其中的原委,我就已经从这种束缚中解脱了。我的心不再向外寻求,这就是关键所在。然而我的心不再摸索、寻找和质疑,这并不表示我的心已经满足现状了,只是不再制造任何假象罢了。这样的心才能朝向完全不同的次元迈进。我们的日常生活充满了痛苦、快感及恐惧,它们限制了我们的心智及其本质。只要这些痛苦、快感及恐惧消失了(这并不表示你再也不感到喜悦,喜悦与快感是两回事),心智就能在截然不同的次元中运作,那儿既无冲突,也没有相对性。
在语言上,我们只能说到此为止,以后的境界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因为文字并不是那东西本身。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在描述解释,可是没有任何语言文字可以为我们开启那扇门。
若想开启那扇门,我们必须每天都保持全观而且充满觉察力,觉察自己的每一个思想和言行。如果以清理房间为例,使房间整洁有序,从某个角度来看是很重要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可能一点也不重要。房间的整洁有序确实有必要,但并不能为你打开门窗。为你打开门窗的,绝不是你的意志力和欲望,“那个东西”是邀请不来的。你所能做的,只是保持整洁而已,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任何目的地为了整洁的自身而保持整洁。如果你一直能保持健康、理性和井然有序,运气好的话,也许有一天窗子会自动打开,吹进习习的凉风,也许不会,这全凭你的心智状态而定,也只有你才能了解自己的心智状态。尽量观察它,不要为它定型设限,也不要设定立场,既不反对,也不同意,更不批评谴责。总之,就是观察而不带任何拣择之心。在没有拣择的心智状态下,也许大门会在刹那间开启,让你一睹那既无挣扎又超越时间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