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是一根能思维的芦苇!

活着,为了什么? 作者:(法)以马内利修女


1923年的一个秋夜,我即将与帕斯卡发生关联。当时,我快满15岁。我并不知道那一年恰巧是这位思想家诞生300周年纪念。我也没料到,他会在我的人格发展上扮演关键角色。我会是今天这副模样,一个偶尔举止有些怪异的人,部分原因得归功于他。要阐述生命中这个重要经验,自然得提到帕斯卡思想的第一个范畴,也就是物质的范畴,以及人心中高涨的觊觎之情。

那个时候的我,正值年少轻狂的发育期,四肢不断抽长,脸上长满了痘痘,一头乱发,噘着嘴巴,一副已经看透一切的样子。我对一切不满,凡事都成为我批评的对象。我已经开始体验到在我一生中透过各种不同方式不断折磨我的感觉:感到自己老是气愤挥拳,老是在撞墙,老是在各项事物上被迫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和家人住在布鲁塞尔的一栋楼房里。一楼是母亲的办公室,她在父亲过世后接管内衣工厂。二楼饭厅隔壁的房间则是我和弟弟做功课的地方。一天,我认为弟弟对我干扰太大,决定将书桌搬到三楼空间宽大的浴室窗户旁边,也因此躲过家庭老师露西小姐的控制。我无法忍受任何形式的监督。生性懒惰的我(至今依然如此),经常偷看一些不入流的爱情小说。

我还有另外两大消遣:一面大镜子让我可以尽情畅快地欣赏自己,我总是对自己长得不够美丽深感懊恼。隔着窗户,我还看到一位男孩的身影,他和我一样,也是埋头在教科书堆里。很不幸,他离我太远,我没法跟他打招呼。但他仍让我开启了一箩筐的奇思幻想:他英俊吗?脸长什么样子?他几岁?叫什么?还有,他有过哪些奇特经历?我的想象力不断地、尽情地奔驰着。

我发出哀怨的叹息,打开塞得鼓胀的书包,先抽出一本,哦,是法文翻译成希腊文的练习!简直无聊之极,晚一点再来弄吧。另外一本,是将《伊利亚特》(Iliad,也译《木马屠城记》)从希腊文翻译成法文的作业——有趣多了。事实上,我运气很好,治理学校的“马利亚姐妹会”为女学生们开了古希腊罗马文化的课程。这在比利时堪称创举,因为那个时候,只有男生可以学习这门学科——尽管如此,上大学仍旧是男孩子拥有的特权。因此,我有许多年的时间接触了像维吉尔(Virgil,公元前70年至前19年,古罗马伟大诗人,曾写作田园诗与巨著《伊利亚特》,但丁在《神曲》中以他为人类智慧的代表)、荷马和柏拉图这样的天才,他们对于善与美的教导(也就是希腊文kaloskagathos,美的与好的人,亦即完美之人),是我每天的精神食粮。我喜欢遵照福列松老师要求的,用优雅、严谨的法文来翻译尤利西斯的冒险故事。我感觉这个练习促进了我智力和精神的发展。我有时会很有成就感,发现自己能将每个字词忠实地翻译出来,不因个人诠释而改变、扭曲原意。当翻译作业一完成,我从书包抽出第三本书。这会儿又是什么呢?有一页文学作品要读。希望不会太枯燥!

我打开中古世纪到现代文学选集的厚书,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始读起来:

人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柔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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