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即便没有海阔天空,却是远离万劫不复。
01
翔翔走后,苏亦晴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吴建芳过来帮女儿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凡是翔翔的东西,统统装进纸箱里,烧三期时,一把火都烧掉了。
苏亦朗拍的那些照片苏亦晴是不舍得的,可是吴建芳却叹着气说:“晴啊,我也舍不得,可长痛不如短痛,你就当没生过这孩子……”
悲伤是一剂迷幻药,在特定的时刻,会让人心无旁骛,无暇顾及许多,苏亦晴便是这样,也就由着母亲去了。
苏亦晴待在家里,昏昏沉沉,整个人还都似梦非梦的状态。有时外面楼道里孩子一叫,就会以为是翔翔回来了。拉开门冲出去,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的翔翔永远都不会跑到她面前叫声“妈妈”了,永远都不会了。
那日从翔翔的葬礼回来,何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苏亦晴的一只手还缠着绷带,她去敲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亦晴站在门前掉眼泪,她知道自己有多难过,何维就有多难过。
她还记得她生翔翔时,何维守在自己身边,乐得嘴都合不上,马云凤气得骂:“二犊子这辈子就俩事这么乐呵,一个是结婚,一个是生小子。唉,小子都是要账鬼,咱家这要俩闺女……”马云凤想要孙子,但孙子来了,她又不愿意让苏亦晴太得意。一向不顶撞老妈的何维第一次顶了老妈一句:“谁结婚生孩子不高兴,那是有病!”
是大喜的事,马云凤当然也不同儿子较真儿,说:“是啊,是啊,赶紧打电话告诉你爸和你哥!”
天一亮,他便跑出去,好半天回来,买了许多样早餐,让苏亦晴挑着吃。吴建芳也被女婿给逗乐了:“她刚生完孩子,哪能随便吃的!”何维兴冲冲地跟大家说:“我见谁就跟谁说,我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好些人把我当成神经病。”
何维是个内向的人,那是苏亦晴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就连结婚,苏亦晴觉得他也没这么乐过。
翔翔的到来的确很不容易。亦晴跟何维结婚两年,一直没怀孕。去医院检查了好些次,医生也没找出毛病。后来一个大夫说大概是何维的精子成活率低,让何维戒烟戒酒戒上网。那段日子,何维特别乖,哪儿都不去,天天陪着苏亦晴看电视。可是,苏亦晴的肚子成心跟何维过不去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维的思想压力很大,苏亦晴倒没觉得怎么样,她倒觉得没孩子,轻手利脚地,自己被父母和老公宠着,日子过得也挺好。从农村出来的凤凰男何维却不这样想,他说:“孩子是啥?孩子是根。没有了根,咱俩这日子过着有啥劲啊?”他买来一堆书翻看,自己买中药熬药喝,然后强迫她配合着在排卵期在一起。
开始苏亦晴还笑,说他这是找借口为自己谋福利。渐渐地,她便真讨厌他像女人一样算排卵期,也讨厌他做爱时完成任务一样的紧张神情。她说:“何维,你再要把我当成生孩子工具一样使唤,你就别上我的床!”
何维很受伤,他一向是这种样子的。自尊到自卑的程度。
谈恋爱时,苏亦晴也是不敢在他面前表现一点优越感的。他们闹过最厉害的一次矛盾是因为借钱。
那时何维在一个小企业做小文员,每月工资八百四十六块钱。机关红白喜事多,一随礼就所剩无几了。苏亦晴在一家中俄进出口公司做外贸,挣得多。她心疼他,给他买名牌穿,带他去吃好吃的馆子,却不想何维阴沉个脸,每次都把钱算给苏亦晴。后来他说:“如果你当我是你男朋友,你就得接受这样寒酸的生活,否则,我们就分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