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洁忍不住侧过身。“妈妈……”两个男孩推推搡搡地跑出来上厕所，跑在前面的冲着女人兴奋地招手，女人忽然止住了口，点着窗子，“别瞎闹，上完厕所赶紧回去上课。”“课上完了。”男孩提高声音。果然，方老师过来开门，微笑地通知大家可以接了。刚才闲聊的几人寓意深长地打量着方老师，不知是不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就在方老师刚刚开门的瞬间，许映洁好似也在这张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家长一拥而进，孩子们跟着跑出来，教室里顿时被堵得水泄不通。

南南还坐在那专注地画着，好像没有画完。在家长忙着给孩子收拾书包换外衣时，仍然不慌不忙地涂着，许映洁和杨远便很自然地留在了最后，等旁人走后，还在门口耐心地站了一会儿，看着他主动将桌上零零散散的画笔和剩下的画纸收起来，又帮着方老师一起将椅子搬回原位，这才拿起书包走出来。

方老师的目光在杨远的身上逗留了不到两秒便移开了，像平常一样温和却生分地交谈着，没有像早上门口的值班老师那样刻意地证实：“这是康韫南的爸爸吗？”“这么长时间还没怎么见过。”“不是吧，上次不是他过来打听吗，不说是舅舅吗？”……

她喜欢和方老师打交道，因为方老师从不会问这些让人为难的问题，甚至不会像很多老师那样喜欢打听孩子爸妈的工作、背景等。她能感觉得到方老师在这里很不合群，很像以前广告公司的她，孤僻、沉静，处处与人戒备。

“他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画，我觉得这也挺好。”方老师说，“孩子的想象力很重要的，而且我发现他好像忽然长大了，懂事了。”

她微笑地点头，有方老师在，她对南南很放心。

每个学生拿的只是涂了颜色的，只有南南手里拿着的是用铅笔勾勒出来的原形，四个圈和条条杠杠，没有章法，更像是乱涂的，可是南南像宝贝一样小心折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出了校门口，南南迫不及待地说：“妈妈，早上我一进班级，小朋友们就把我抱住了，他们可想我了。”

这一句话，又让许映洁的心里生出另一番滋味，南南接着讲起这一天的新鲜事，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谁和谁为了抢着挨他坐都打了架，老师总共做了几个游戏都谁参加了，表扬了谁，谁不好好吃饭趁老师不在就把饭倒进垃圾桶里，还有人在午睡的时候打闹，那个黑人老师给大家发了巧克力……他很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说到关键处，还有丰富的表情……南南，妈妈早该把你送回来了。她想。

“妈妈，方老师好高兴的，她这一天上课专门叫我回答问题，还奖励我个五角星。”南南摇着她的手。她微笑地听着。

“妈妈，明天还是你们一起接我吗？”

“是啊，你喜不喜欢？”

“喜欢。”南南笑了。她也笑了。

“我们走回去吧，还路过市场，可以买菜。”

不远，的确不远，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和杨远、南南，说说笑笑就过去了，这成了他们生活的乐趣之一，奇怪，多了一个人，走路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南南在中间，左手领着妈妈，右手领着叔叔，走在街上，他们是被众人羡慕的一家人。

用杨远的话说，虽然我们很穷，可是我们很快乐。

6

杨远会变着法地哄南南玩，每天都有新花样，小孩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果然玩物丧志，真的不再张罗着“回家”了，跟杨远的感情增进了不少，生活还在小心翼翼地继续，一切都朝着正常的轨道前行，她那提起的心又慢慢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