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她把头低下来。

杨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一切可能：“映洁，我并不想逼你……”

“你从来没有逼我……”她抬起头，眼圈红了，“是我愿意的，因为我自私，我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生南南让她历经了从生到死的折磨，因为经济拮据她力求顺产，生生地痛了一天一夜却没有生下来，脐带缠脖，难产出血，最后还是不得不做了剖腹手术，麻药用量不够，没等出了手术室便疼得死去活来。别人翻身有家人扶持，她只能靠自己，那些拽着床头桌角一点点移动快要被撑裂的剧痛她永远忘不了。为了不让照顾孩子的母亲担心，她咬着牙不敢吭声。上厕所时一个人扶着墙要走出很远……没有人关心她，夜以继日陪伴她的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疼痛，出了院添了新毛病，腰像折了两截，夜里翻身都会疼醒，后来刀口处揪揪出一排排的累肉，每逢阴天下雨，抓心的痒，挠破了，感染了，又是锥心的疼。医生说跟她自身体质有很大关系。

早知是这样，她恐怕没有生孩子的勇气。

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经历同样的痛苦。

到底有多爱，才能让人这样义无反顾。

杨远忽然将她拉至怀里，映洁，谢谢你。

她轻轻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身子仿佛从云端下坠平地，虽尘埃落定又不由得有种莫名的酸楚，杨远兴奋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他将她的肩揉得生疼，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大意就是他会用尽全力好好儿照顾她，保护她。她感动得不知所措，这是最后一劫吧，也许痛过了这次，等待她的将是平静而永恒的幸福……

10

一个月后，王婷的离婚案再次开庭受理，只有十几个人参加，一个较旧的二层楼，座位从第三排起便空着，就是小时电影院里自动翻折的那种椅子，坏的、缺把手的居多，坐在上面冰得瘆人。法官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左右逢源的开场白，指示着旁边女孩做会议记录，那女孩用的是拼音打字，平均每分钟能打出三到五个字，这使得法官说话也变得期期艾艾的，还总得将下巴伸过去提醒她具体是哪个字，非常耗时。于是没等证人上场，双方就迫不及待地破口对骂起来。

刘小飞一点没变，还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

“看什么看？你像个疯狗似的跟我也没用，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刘小飞你臭不要脸，你他妈的搞外遇，现在连抚养费都不出！你不是人！”

“有本事你也出去搞去！看有没有人要你，装什么犊子？”

“……你王八蛋！”

“给脸不要脸，看你就他妈的欠揍，贱货！”

王婷随手抓起个本夹子似的东西便砸了过去，刘小飞没躲开，正摔在脸上，腾地就站了起来，几步就冲到身前把王婷揪了起来：“你干什么？！”律师被刘小飞推到一边，王婷父母均未到场，就带了个表弟，二十出头，年轻气盛的，见状也围攻上来：“放手，你他妈找死是不是？”“咋的？”“你说咋的？”刘小飞的另一哥们儿膀大腰圆的也凑过来，两伙人撕撕巴巴地拧在一起，眼看要动起手来，法官见事态严重亲自跑下来拉架，仗着身体的优势，拦在几人中间：“干什么这是？干什么？你们……都给我坐一边去！”接着王婷婆婆也随后赶到。她点着王婷的鼻子，一脸的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