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父祖

文字侦探 作者:流沙河


石器时代多有石斧留存至今,博物馆能见到。小斧无柄,长三四寸,右手把握。看这父字,本非father,乃石斧也。甲骨文父从又(右手),握一短柱,问是何物。如果柱长,便该是杖,握杖执法。许慎认为是杖,所以《说文解字》:“父,矩也。家长率教者。从又举杖。”父为一家之长,举法杖以教子弟,率教听话。率音lǜ。今我川人误作“落教”,不知率教古语。石器时代尚无家长概念,那时的人“知有母而不知有父”。何况篆文和甲骨文父,右手握的皆短柱,岂能视之为杖?许慎错了。父就是后来的斧字。周代男子成年典礼,头加冠冕,腰挂短剑。金文与时俱进,父字变石斧为短剑,尖锐其锋。篆文又退回去,同甲骨文。石斧和短剑,成年男子才使用。于是成年男子通称曰父,例如渔父、樵父、屠父、伧父。父指家中长辈,包括生父在内,已是晚起的称呼了。

斧字从斤父声。篆文和甲骨文斤字象形,指长柄斧,用于砍树。斧斤二字连用,斤也属斧,不过柄比常用的斧长些罢了。请看甲骨文斧,左斧右斤。斤柄向前倾,夸张成屈折。斤头本弧形,夸张成箭头。斤头以铁造,重量有规定。后世用作计量单位,一斤十六两,今则十两,合五百克。

祖字从示从且zhú。且字象形。旧时人家堂上供奉有神主牌,牌上黑漆金字直书“某氏堂上高曾远祖之神位”,正是且字形状。祖宗无形可象,不得已而用神主牌象征之。神主牌俗呼为“先人板板”,子孙后代不时燃香点蜡,跪拜致敬。且字争议颇大,最风行的说法是且为男性器官象形,而神主牌之说难以悚人听闻,被边缘化。

祖字左旁示字,又是何物?《说文解字》:“示,天垂象,见吉凶,所以示人也。从二(二是古文上字),三垂日月星也。”意谓上天显像,警示下民,告知吉凶。此说虽然显得完美,奈何甲骨文示一横之下一竖,上天日月星全都不见了。最风行的说法是示为男性器官象形,亦生殖崇拜也。不过也有说是祭天杆的。天无形象,立高杆以象征之。后世华表即祭天杆之变形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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