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樊疏桐又来到医院,他知道樊世荣有午休的习惯,白天他一般选择中午来,晚上则是在十点以后父亲睡了他才来。连波为此说他:“哥,没必要的,爸其实挺惦记你,干吗不让爸看看你?”
樊疏桐每每敷衍过去,从不正面回答。
而在他这次来医院之前,军区政委寇振洲刚刚来看过樊世荣,寇振洲声音洪亮,跟老战友打趣说:“老樊啊,不服老都不行了,这人一上了岁数,铁打的都生锈,我也比你强不到哪儿去,现如今是浑身上下都疼,腰疼、肩椎疼、胃疼、头疼,他奶奶的,连牙也疼,没看我这半边脸都是肿的,我都喝了一个礼拜的稀饭了。”
樊世荣半躺在病床上呵呵笑:“我看咱们是给和平岁月给闲的,要是有仗打,什么他娘的病都没有了,老子还躺这儿?没去炸碉堡也去堵枪眼了……”
“呃,呃,话不能这么说,还是和平世界好,没有战争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嘛。”寇振洲意味深长地叹口气,“我们是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过来的,我们吃过的苦可不想让子孙后代吃啊,可是……”老政委话一转,又怨声载道起来,“你说我们打下江山吧,按理是给狼崽子们享受的,但他们享受过头了啊,吃香的喝辣的不说,开口闭口不是黄土高坡就是妹妹大胆地往前走,要么就是一无所有,他奶奶的,我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都没说一无所有,他……他们倒扯着嗓子吼上了……”
“要不怎么说垮掉的一代呢?”樊世荣也是连连摇头。
正好主治医生老梁进来查房,听到二人的谈话可不认同:“樊司令,可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垮掉喽,我看你儿子就不错嘛,又孝顺又礼貌,看他的样子也应该是很有成就的哩,我们这院里的医生护士可都在背后议论他呢。”
樊世荣脸上立即笑开了花:“你是说连波啊,这小子没白养,没白养……”
梁医生医连摆头:“不是连波,连波我认识啊,我说的是您另一个儿子,老开小车过来的,个儿高,特派头……”
樊世荣的笑容僵在脸上。
寇振洲也是诧异不已:“你说疏桐?”
“叫啥名我不知道,反正每次来都是首长睡着的时候来的,”梁医生一边给樊世荣量血压,一边啧啧咂舌,“哎哟喂,那个孝心,每次来不是提水果就是送汤,如果是晚上,在首长床边一坐就是天亮,护士干什么他都不放心,得自己盯着,药水滴快了他都要发脾气,又是端水又是拧毛巾的,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儿子……”
寇振洲观察樊世荣的反应,脸板得跟个石像似的,嘴角沉着,一声不吭。寇振洲连忙给梁医生递眼色,梁医生反应很快,赶紧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