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得到夫人您这样的赞誉,我实在是倍感荣幸。”
接下来俩人就开始围绕着井伊直弼这茶道手艺闲聊了起来,一个问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好的使刷子本事,一个回答自幼游历日本,有一次在山里碰到一茶林高手,然后学会的。
就这样东拉西扯了半天之后,井伊直弼突然感叹道:“都听大家说,天璋院夫人诚实率直,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啊,居然能如此称赞自己痛恨的人,要换了别人,估计是打死也不会这么做吧。”
“您不用太在意这个,我只是向来有话就说,直来直去罢了。您的残暴和您的茶道,真是格格不入呢。”
“其实,我的行事作风,可能要比我泡出来的茶更加蕴含深意呢。”
天璋院正色道:“你明明杀害了那么多人,让他们痛苦不堪,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
井伊直弼见状也摆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夫人,我想请教您一件事,那就是想问问,您觉得,在如今这个世道,彻底把外国人给赶出日本,也就是所谓的攘夷,真的可行吗?”
“这个么……不太可能的吧?”
“您说得很对,在今后的时代里,日本唯有和世界充分接触,充分地融入这个世界,才能有出路,不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可那些意图铲除在下的人,打的却恰巧是这攘夷的旗号,他们整天高喊驱逐外国人,并且抨击签订条约一事,可是真正的目的,夫人您曾去了解过吗?”
天璋院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无非就是想接近当今的圣上,才故意迎合他的想法,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自己今后的前途和名声罢了,这种卑鄙的人,怎能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呢?”
天璋院再一次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地把茶杯放了下来。
井伊直弼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使出如此手段,只不过是我想守护这个国家而已,夫人,您以为我不想和大家一团和气吗?可现如今,还能再一团和气吗?为了从西洋列强手里保护这个国家,必须要采用一些非常的手段,即便因此招人怨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么,因为你而造成血流成河,你敢说你无愧于天吗?”
“无愧于天!这只是在下的职责罢了。”
“你刚才说职责……”
“对,这就是我井伊直弼身为大老的职责。”
天璋院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井伊直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两个人继续默默地泡茶,喝茶,直到茶会结束。
对于这段史称安政大狱的历史,个人觉得用一句井伊直弼对,或者攘夷派对这样简洁明了打钩打叉的评判方法是无法作出正确评价的。
应该说,那些被我们称为“历史人物”的家伙们,他们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有他们自己的道理,贯彻的都是他们自己各自的信念,只要不是做了违背人类伦理道德的事儿,我们一般都无法将其简单地概括为对和错。
只能这么说,井伊直弼也好,攘夷派的众人也好,他们在各自守护自己国家的过程中,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偏巧这次井伊直弼的火花大了点,以至于把人家的给压灭了。
仅此而已。
这场大狱折腾了一年多,在搭进去不少人命之后,整个日本总算又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和平与宁静,然后迎来了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