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祝以为自己再次说起时不会难过。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原来有些东西，是很难释怀的。她想起了在青岛时卓然对她说过的话：“我们谈宽容、谈原谅，那只是雪耻之后的优雅选项。”可是，亲人间，用“雪耻”似乎又太过狠绝。今天的祁小祝，固然不会去“恨”父亲，但要让她坦然地承认“爱”，确实很困难。

也许大多数中国的父亲不会直接说“爱”。在我们的教育里，含蓄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分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无言地、深沉地表达情感。久而久之，或许就藏得太深，以至于传达出来的就是伤害。祁建军不算个成功的父亲，但是，他毕竟是位父亲。对女儿，他是有爱的，只是，他心里存在着一些无法克服的成见，并且用了错误的方式跟女儿交流。横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深而重的裂痕，同样需要时间才能弥合修复。

“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我会把你宠成一个公主。”卓越在祁小祝的发际上印下一个吻，宣誓般地说。

卓然再次与祁家二老碰面了。彼此间客气有余，亲热不足。不咸不淡的对话一直持续到祁小祝回家。

一看祁小祝一个人回来了，卓然有点奇怪：“小宝的车不是坏了吗？你没去接他？”

“我有点累，今天跑了很多地方，中午也没怎么吃饭……我跟他说好了，让他自己打车回来。”话虽是这么说，可祁小祝还是有点心虚。

卓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指责，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手机给卓越打了个电话：“什么时候下班？……嗯，好，你等着，我去接你……没关系，我又不累，也不是干大事业的人，我就是个家庭主妇，闲得很……行了，我现在就出发……好，一会儿见。”

卓然这一手可说是让人措手不及。祁小祝的脸顿时就胀得通红，祁家夫妇也变了脸，有些下不来台。巩爱菊护女心切，挺身为女儿争理：“亲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说话不用连讽带刺的。小祝不是不心疼老公，她是太累了。都忙了一天了，还不能早点休息休息？卓越又不是大姑娘，自己打车回来不行吗？”

“妈……”祁小祝刚要开口就被卓然拦下了。

“阿姨这是说哪里话？我这当姐姐的也心疼小祝啊。所以我这不是要自己去接嘛。我是怕外面下雨，不好打车。我也想让小宝早点休息，这您可以理解吧？”卓然顿了顿，又冷冷地笑了：“不过，说实在的，我倒真没觉得您女儿心疼她老公，她的内衣内裤都扔给老公洗，这种心疼法我倒是第一次见。”

祁小祝羞恼之余有些尴尬：“姐姐，这算是我们的私事吧？”

“就是啊。那是他愿意洗，没人逼他……”有了女儿助阵，巩爱菊气势更足了。

正说着，祁小祝的手机响了，是卓越打来的。问她到家了没有，有没有被雨淋到。祁小祝感觉到卓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到她身上。她只能苦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她控制不了、安排不了的事情。以前，是她太自信了。

挂断电话，一屋子的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她。巩爱菊满脸得意，看向卓然时更带上了一丝挑衅。祁建军则皱着眉头，有些隐隐的不耐烦。卓然反倒笑了：“小祝，我现在有点累，你去把小宝接回来，给他一个惊喜。对了，你需要带伞吗？让阿姨帮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