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马上回说"没关系"。是啊,是没关系,这是别人的事。就算心软,也没有解决这件事的能力。而且,又用什么立场去过问别人的家务事呢?接待室里的所有人,都是准备来赚这个工厂的钱,能赚到钱是唯一的目的。就这样。至于外面那群人是不是真的被剥削了、被欺压了,谁都管不了,也没法管。
舒展坐下来,又把准备提案用的材料检查了一遍,让自己不去注意外面的事。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舒展了,那时的她有丰沛的同情心和正义感,以及冲动。现在,她虽然依旧同情那些工人,却不会贸然地去"帮助"他们。我们无法选择出身,却能够选择命运,因为命运是自己创造的。
天一被排到最后一家。轮到他们提案时,厂方的领导已经相当疲惫。周工悄声地对舒展说:"领导们已经很累了,咱们长话短说,把意思说明白就行,说多了也没用。"
会议桌的对面坐了八个人。正中的一位是董事长兼总厂长,姓王;王总右手边是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姓黄。其余六位也都是厂里的大小头目。不过,看得出来,这六位只是摆设,中间的两位才是人物。
王总看起来很和气,可黄总却显得很凶。
不巧得很,周工把天一带来的移动硬盘接到电脑上时,发现会议室里的投影仪坏了。他赶紧叫来了几个技术人员,摆弄了半天也没好。这下怎么给领导们看作品?周工急得满头是汗,似乎比天一的人还紧张。黄总的脸越来越黑,已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而至此时,已经浪费了宝贵的五分钟。
舒展站起来,对着王总和黄总说:"王总,黄总,这样行不行,今天咱们就先不看作品了,回头我再给您送过来,或者从网上传过来,都一样。相信各位领导事先也从我们公司网站上看了一些。咱们今天就用说的,怎么样?"
王总笑呵呵地说:"好啊,今天净让你们看笑话了。"
黄总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舒展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首先呢,我要跟几位领导道个歉,因为我现在要跟领导们唱个反调。"那六位摆设一般的领导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齐齐地看向中间的那二位核心人物。王总依然笑眯眯的,黄总依然没有表情。
舒展继续说道:"周工跟我们联系的时候,说咱们为配合上市要做一个宣传产品的广告。可是我们觉得,咱们现在的重点不是宣传产品,而是塑造品牌。咱们的轮胎不但卖到了国外,国内市场更是占了大半壁江山。只不过因为咱们行事低调,所以消费者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用习惯了的轮胎就是咱们SL。那么,我们为什么不以一种让人印象深刻的方式亮明身份呢?简单点说,我们不是要告诉消费者:快来买我们的轮胎,而是让他们发现:他们一直在使用、别人一直在使用的,是我们的轮胎……"
王总依然笑眯眯的,黄总依然没有表情,那六位依然专注。
舒展只说了五分钟。把她认为最重要、最必要的说了一下,因为她看得出来,在座的几位领导确实已经信息饱和了。多说无益,还不如简短有力。
走的时候,周工依然热情地送出了厂门口,并且一个劲地说"辛苦",看不出丝毫偏爱或冷淡。对前来竞标的五家广告公司一视同仁,他们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一样地礼貌,一样地客气,并且给了一样的答案--三天后通知结果。
三天后,周工热情洋溢地打来电话说:天一、灵动及青岛本地的一家广告公司进入第二轮竞标。
其实所谓第二轮,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虽然周工口风很紧,可还是能透出点东西来。SL其实就是想从北京来的两家广告公司里挑出一家。他们觉得找国际4A太贵,但又不希望做出来的东西太"本土",于是,就狠狠心找了国内比较有名的本土广告公司天一和灵动。既然他们做的不少广告也拿了大奖,那就说明实力肯定是有的,选择他们也不错。
而且,以SL几位领导的审美观看来,北京来的广告公司果然有风度,表现得大方、自信,一看就是见过世面。作品更是不必说,很好看,很耐看。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有竞争意识才能拿出更好的创意。于是,就有了这三次竞标。北京来的两家实力相当,另三家相互之间实力也相当,但这三家加起来,也打不过天一或灵动任何一家。这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