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创刊的时候,曾引发了好一番争论。因为它公然打出"仇贫"的口号,说什么"我们宁愿在扫贫的道路上杀身成仁,也不愿意在贫困的现实里苟且偷生"。让很多还不够资格拥有这本杂志的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进而面红耳赤地对《锋·尚》进行如火如荼的攻击。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事实证明:在骂声和砖头中成长起来的人和事,往往更有杀伤力--脸都不要了,胆不就格外壮吗?果然,《锋·尚》顶风作案一年后,终于抚平了众人的怨气,取而代之激起了他们的羡慕。人都有拜物欲,在钱面前,梗着脖子摆清高的只有两种人:一是一贫如洗,不知道钱的可怕创造力的人;二是有很多钱,不知道该怎么花的人。而这两者中间的人,都是钱的奴隶。奴隶偶尔地反抗,不是因为他思想境界提高了,而多半是出于"狗急跳墙"的难言之隐。
吴倩还在等着呢,舒展没打算瞒着她,因为她觉得她们是朋友。于是,她找到吴倩,诚实地说明了这件事,要她不要等自己,可以随意安排时间。吴倩听了一愣,先是表示质疑:"你行吗?你又没有大学文凭。"舒展说:"没有文凭怎么了?去试试又不丢人。再说也不一定不行啊。"吴倩眼珠子一转,说:"我也逛得差不多了,在这儿等你吧。"舒展道了声谢,就上去了。
奇特的是,《锋·尚》虽然鼓吹"时尚"和"品位",整个杂志社的装修风格跟这两个词却完全不搭边。如果不是门边挂着铭牌,你可能想象不到这就是《锋·尚》的大本营。这种落差,都有点接近于"山沟里飞出金凤凰"式的不可思议。一排灰白色的低档办公桌、敦实朴素的椅子、黑色的大沙发、青灰色的地毯,这若干元素组合起来,怎么看都不像个时尚杂志社。果然是什么都不可貌相。
接待舒展的是个高、黑、瘦的中青年男人。他本来在电脑上玩军棋游戏,杀得正酣。所以听到舒展敲门,些微带点被打扰的不悦。听说是来应聘,他晃悠着到办公桌上拿了一摞表格,面无表情地扔给舒展,要她先把表填了。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正填着呢,那个中青年男人晃过来问舒展:"哎,你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楼下那个满脸麻子的大姐在卖烤地瓜?"啊?这是什么情况?舒展的思维小小地短路了一下。难不成那句话是什么神秘的接头暗号?舒展一本正经地说:"满脸麻子的大姐没有,倒有一个满腮胡子的大叔。"中青年遗憾地叹了口气,砸吧着嘴说:"好几天没吃烤地瓜了,浑身没劲。"一个斗鸡眼男人抬起他硕大的头颅,挤眉弄眼地说:"她肯定是在里面放大烟沫了,要不你能这么上瘾?"
说话间,舒展已经把表填完了,并且恭敬地交给了那位中青年。中青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哈欠连天地说:"你哪个学校毕业的?怎么没填?"舒展笑了笑,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坦然地说:"潍坊四中!"
中青年似乎被吓住了,不再打哈欠,从舒展进门直到现在一直迷蒙的双眼开始对焦。他认真地打量了舒展好几眼,嘴角边浮起了一丝笑意:"你不知道我们的文案编辑至少要大学本科学历吗?"
"我看到了!但我不认为学历跟能力有绝对的关系。"
"那你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吗?"
"没有。不过我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不错,应该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状态。"
中青年再次上下打量了舒展一番,说:"你一没经验,二没学历,本身又不是个时尚的人,做不了这个。"
谈话进行到这里,舒展心里那面之前一直在小小地敲打的小鼓,终于停下了鼓点,一片平静。如果争取的结果不一定能尽如人愿,何不享受这争取的过程?她直视着对面的男人,微笑着说:"没错,您刚才说的这几点我都不具备。可是,所谓学历,无非就是衡量能否胜任这个职位的专业标尺。而我自认为有这个能力,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找对感觉。至于经验,我倒认为它是一柄双刃剑。虽然对工作有帮助,但反过来说,也会起到牵制作用。特别是对这个需要时时更新的行业来说,它并不一定是好事。我本人不时尚,并不能说明我骨子里就 '土',那是因为之前我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所以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来应聘这个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