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中仕笑着对舒展说:"阿Ben说话比较直,舒展你不要介意。而且他也是为了你好,没有恶意。"
舒展只能点头,并且违心地说"没关系"。没错,是违心了。事实上她很难接受别人用一种带轻视的口吻谈论文字。可她能怎么办?跳起来指着阿Ben的鼻子要他向汉字道歉吗?不能。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并且谅解阿Ben的观点。
对你的领导,你不必爱他,但一定要喜欢他。因为在"喜欢"的氛围里,你才能从他身上捞取更多的好处。就像一对逢场作戏的男女,也需要点爱情的伪幻觉来增加情调一样。人的本能相差无几,唯有那点"调调"才能区分质量。
舒展知道:她的领导阿Ben不喜欢她,可这并不会太影响她的心情。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而这份充满挑战和成就感的工作,却似乎在昭示着一个光明的以后。
乡下人进了城,什么都觉得新鲜,恐怕就连汽车排出的尾气,也能咂摸出点文明的味儿来。自诩读过不少圣贤书的舒展,也没脱离这个庸俗的习气。在来回上班的路上、吃饭的空当里,她几乎是在贪婪地感受着这个城市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让她兴奋。当然,最让她高兴的,还是工作。可惜啊,在公司里,舒展并没有收获到足够的善意。不是同事们存心欺生,反过来说,也没有太热情的必要。尤其是对舒展这个土包子来说,想要融入大家,就得先学会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
北京最不缺的就是北漂,所以,你没有立场抱怨这个城市的不近人情,因为是你自己上赶着来遭受这份虐待。
舒展的邻居是位孤傲的艺术家,天天抱着他的吉他悲伤地流泪。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喝酒、卖唱、牢骚,寂寞地穿梭于过街天桥、地下通道、各个大型露天广场、艺术区以及他住的地下室。舒展有时候去找他聊天,听他激动地诉说他的音乐梦想、抱怨生不逢时、抨击当前音乐的浮躁。满屋子的酒气中,艺术家朦胧而感伤着。舒展不懂音乐,不确定这位自称对音乐疯狂热爱的艺术家是否真的才华盖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是个行动派,总在骄傲地期望有伯乐来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也许艺术家都"低能",但她舒展不是。所以,她同情这位艺术家,却不能给他足够的敬意。
舒展被分到了创意一组。组长叫蔡青华,人称蔡Sir。个子不是很高,长得很正派,是一组最"正常"的一个。另外,还有三个创意、两个文案(包括舒展)、一个美术、一个设计师。
创意部的人习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白天的时候,办公室里几乎是空的。就算偶尔有人来,也都猫在休闲区里。喝杯咖啡、抽支烟、打会儿台球、看个电影,俨然一副惬意地享受生活的样子,好像这里不是上班的地方,而是个休闲娱乐场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创意部的诸位大爷们才眯着惺忪的睡眼踱进来。一眨眼的功夫,人又不见了。到了晚上,别的部门下班了,创意部却灯火通明、一派热闹。
开始的时候,舒展很不适应。作为一个新人,她自然不想留下把柄,并且想尽快地了解业务并且跟上大家的进度。所以,她就自以为是地早早到达公司,像别的部门一样准点出勤。以至于前台的女孩儿袁程程很久都没搞明白她是哪个部门的:一般情况下,创意部的人上午是不会出现在公司的。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区里混了几天之后,舒展终于扛不住了。这像什么事啊?别人在家休息的时候,她一个人在狂看广告片学习,或者穿梭在其他部门混个脸熟。而别人进入状态忙碌的时候,她却像烟瘾发作一样哈欠连天。舒展的顶头上司--蔡Sir比较体谅她,就让她先回去。而且,舒展住的地方有门禁,晚上12点准时锁门。如果晚归,那就不好意思了,自己想办法吧,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开的。所以,舒展只能算好时间,11点50左右准时回去。可这样不是办法啊!要跟同志们保持一致,才能取得进步并且加深感情啊!蔡Sir曾经告诉过舒展:我们没有所谓的上下班时间,只要把活干漂亮了就行。你白天有灵感可以白天来,晚上有灵感就晚上来,没有限制。舒展不想离组织太远,痛定思痛之后,就只能忍痛调整了自己的作息,远离"正常人"的队伍。没多久,舒展在作息上成了创意部的一员,而她的家人朋友只能在下午两点钟以后才能给她打电话。唉,跟同志们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感觉真好!她可以感受、交流、学习。就算没人顾得上搭理她,舒展也觉得幸福无比。得不到"言传",可以体验"身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