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萍等女儿睡了,这才倚着沙发,回想起去医院问诊的那天来,那天是个大晴天,诊断室里,一个女医生坐在她对面,什么都不用说,大夫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已告知了答案。
冯丽萍看着那一堆检查单,虚弱地笑笑,问:“我妈是乳腺癌死的,我运气没那么背吧?”大夫的脸上持续着那种表情,她没有等到期待的否定答案。
冯丽萍的目光垂了下来。
大夫叹息着说:“你早该过来了,不舒服有一阵儿了吧?”
冯丽萍小声自言:“女儿正在‘小升初’的关键时刻……”
大夫一声打断她:“女儿升学重要,也不能不要命呀!”
“我还有多少时间?我要听大实话。”冯丽萍突然抬起头来,直视大夫问。那大夫看着她的眼神,早想好的安慰她的话也咽了回去,实话对她说:“癌细胞已经转移了……还是住院吧,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冯丽萍苦涩地笑了:“我这人从不相信奇迹。奇迹也从不关照我。”说完,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时突然打了个趔趄,大夫担忧地看着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挺胸昂首地走了出去。
依旧是早晨,卓立洗澡、姜文君忍着内急焦躁地等待。这似乎成了每日清晨的例行公事,姜文君憋得脸红脖子粗:“我……去楼下物管解决……”话音没落,拿着报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卓立已经戴着耳机开始读英语了。而芦苇,正在洗儿子的内裤。姜文君看在眼里,觉得这样惯孩子实在不好,他婉转地建议卓立适当地自己动手,卓立反感他这种说教,却不正面和他冲突,依旧是彬彬有礼而冷漠地对待他的谈话。早上出门的时间,卓立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正在换上那双蒲剑峰送的崭新的耐克鞋。
芦苇拿着他的书包和手机侍立在旁边。姜文君还坐在早餐桌前用餐。他一脸的郁闷,看着每天上演的“侍立”一幕。卓立忽然说:“妈,以后给我买一次性的纸内裤吧,屈臣氏有卖,十条装的十五块钱。 ”芦苇不明就里:“干吗呀?现在穿纸内裤成时髦了?一块五一条呢,一月得四十五块钱,不划算。 ”姜文君竖耳听着,没有发言。卓立冷冷地看了一眼姜文君,对妈妈说:“可以在爸爸给我存的教育基金里扣。 ”
芦苇意识到父子俩闹了什么“过节”,来回看着二人。姜文君心里很光火,起身踱到卓立身边对他说:“教育基金怎么能拿来买内裤呢?让你洗内裤,是想培养你的动手能力和自理能力。我问你,你会削苹果吗?”
卓立起身,在原地蹦跳了两下试试鞋子的脚感,悠然答:“我将来是当总统的料,干吗要自己削苹果呀?”姜文君一语被噎。芦苇忙警告性地喊了声:“卓立!”看着卓立脚上崭新的耐克鞋,姜文君弯腰拣起了旁边的鞋盒子,对卓立说:“那天我在商店瞄了一眼,这鞋得八百块吧?不是说不能穿耐克,将来你挣了钱有这个能力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可你还是个中学生,八百块,贫困山区的孩子一年的学费都要不了!”
蒲卓立闻言立即纠正道:“这是限量版的,一千四百多块。 ”
姜文君看着继子,气得脑袋冒烟:“你觉得这很荣耀是吧?一千四百多买双鞋?几个月就坏了,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吗?”
卓立抬头,很冷静地直视着姜文君:“你为你女儿花六万上省重点才浪费呢。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再努力也没用。 ”